第4章 4

4.

傅照野像隻木偶被我擺來擺去，一直緊繃的臉終於露出稚童的神情。

杏兒輔助我裁剪好，我低頭認真地做起來。

宮裏全靠皇帝賞賜，從前我不受寵，除了貼身宮女杏兒，其他人對我不上心，我經常親自去做這些活。

傅照野坐在凳子上，腦袋貼在案台上，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一回頭，他就會對我露出甜絲絲的笑。

屋內炭火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即便屋內泛著冷氣，也總比冷宮要好。

暖燈給我和傅照野渡上了一層光。

他的手巴巴地抓著我的裙帶。

我以為是孩子的依賴，嘴角忍不住噙著笑。

“母妃，可以抱抱阿也嗎？”

我下意識伸手去哄，孩子年幼時失去母親，心底肯定會缺失一塊，我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去彌補。

忽然，我察覺到一抹黃明色的身影，我麵露慌張，摟著傅照野慌忙跪下請安。

皇帝掃了眼做了一半的衣裳，臉上興味十足：“柔妃，這是你給朕做的？”

我麵露尷尬，傅照野推了我一把，但還是實話實說：“這是臣妾給照野做的。”

“這料子樣式老舊了些，顏色暗沉，應該是成年人穿的吧。”皇帝語氣平緩。

我麵露羞愧：“陛下，臣妾拿不出更好的料子，這是我母親留給我兄長的。”

皇帝臉色冷淡：“內務府不會操辦嗎？”

我搖了搖頭：“內務府那邊說布匹緊缺，臣妾本想拿著月例給照野重新買一匹料子，可一直沒找到機會。”

可不是嘛，我連賄賂的錢都沒有。

在宮裏簡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皇帝皺眉看向我發髻上早已陳舊的首飾，連皇後隨便打發下人的都不如。

皇帝又看向被我摟在懷裏的傅照野，臉上比曾經多了點肉，一如既往殷切地看著他。

這孩子還是把他當父親的。

他不免有些寬慰。

在景陽宮坐久了，他才驚覺到有些冷。

炭火早就滅了。

皇帝頓時怒火四起：“來人！讓內務府的人給朕滾過來！”

傅照野看了我一眼，發現我沒有勸解的意思，他怯生生道：“父皇，母妃心善，肯定不會介意這些事，您消消氣。”

皇帝淡漠的目光再次落在傅照野的身上，一點沒有昔日的影子。

但看起來被我養得很好。

並沒有因為廢後，選擇苛待傅照野。

可見品性難得。

他又看向案台上做了一半的衣物，另外曾經她也是這麼對孩子親力親為的......

他不免有些心軟。

“柔妃，是朕從前忽視你了，以後絕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

他平生最恨陽奉陰違的人，再怎麼著，柔妃也是他後宮中人。

門外內務府的人跪滿一地，為首的是總管，他幾乎悔不當初，他早該在我第一次被寵幸的時候，就該把被克扣的分例呈上來。

太監走進來彙報。

“陛下，人都到齊了。”

皇帝喝完了茶，輕輕道：“把內務府總管拉出去杖斃。”

我下意識捂住傅照野的耳朵，小腿發軟。

我聲音發顫：“陛下，是不是......”

是不是太重了。

傅照野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立刻閉嘴了。

等反應過來，我的後背瞬間冒出冷汗。

君無戲言，他更不可能因為我的話，隨便改動。

甚至會厭棄我。

傅照野被得了眼色的杏兒帶走。

皇帝伸出手，再度摸向我的臉。

“你沒有做過母親，也會對孩子這麼好嘛。”

我連忙跪下：“陛下，照野既然被記在我的名下，我自然會待他如親子。”

皇帝沉沉的目光壓在我的身上，最後他輕輕起身。

我再次被寵幸了。

天還沒亮，皇帝去上早朝。

傅照野跪在我的床前，他看我麵露蒼白，緊緊握住我的手：“母妃，您還好嗎？”

我搖了搖頭，眼淚滾了下來。

我怕，我太怕了。

昨日內務府總管的慘叫聲，我到現在還曆曆在目。

“母妃，您千萬要振作起來，等孩兒有了弟弟，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