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親是當朝宰相，身居高位，自詡精明過人。

而我卻是他的人生汙點。

隻因我是嫡母的陪嫁丫頭爬床所生。

我的存在時刻提醒自視甚高的他，曾經被一個下人算計。

所以，他對我厭惡至極。

父親二十歲三元及第，三十歲官拜宰相，位極人臣，是這世間少有的聰明人。

我娘是嫡母的陪嫁丫頭，為了攀附我爹，她趁著嫡母懷孕、父親醉酒時，爬了父親的床，懷了他的孩子。

父親震怒，但祖母卻對後院隻有嫡母一個女人這件事積怨已久，便做主抬了我娘為貴妾。

起初，祖母還能照拂我們一二，但自從嫡母生下一對龍鳳胎後，祖母便再也沒理會過我娘。

半個月後，我娘生下了我。

她帶著我在這後院裏活的謹小慎微，從不爭寵，但父親和嫡母卻依舊對我們恨得咬牙切齒。

自記事起，我就跟著娘住在府中最破的房子裏，冬天漏雪，夏天漏雨。

吃的連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饑一頓飽一頓是常有的事。

身上的衣服總是縫了又補，我身量長得快，衣服很快就小了，娘總是去撿些下人不要的破布給我接上。

娘從不讓我出院子。

「晚晚，你千萬別亂跑，萬一衝撞了府裏的貴人，咱們都會死。」

我一向極聽娘的話，她不讓我出去，我就從不出去，直到八歲那年。

2

八歲時，我正在院子裏玩，卻被一隻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小狗吸引著出了院子。

那隻小狗原是葉知意養的，被她知道後，大發雷霆。

嫡母看著我的眼神殘忍又冰冷。

她命人將刀子扔在我麵前：

「用這把刀殺了這畜生，不然就讓人殺了你和你的姨娘。」

那是一把殺豬刀，又長又重，我拿起來時，手不停的發抖。

小狗濕漉漉的眼睛就這麼看著我，仿佛在祈求我饒了它。

可是，我可憐那隻狗，誰又能來可憐我？

在這個吃人的葉府，沒了姨娘，我根本活不下去。

「還不快些動手？」嫡母陰森的聲音響起。

我用力閉上眼睛，舉起刀，狠狠向小狗的身體劈下去。

它淒厲的慘叫聲在我耳邊響起時，我遍體生寒。

父親嘴角上挑，嘲諷的看著我：「一副沒出息的樣子。你要記住，像你這種下賤坯子，不配得到任何好東西。」

3

回去後，我高燒了三天三夜。

娘心疼我吃不下飯，跪在嫡母房前將腦袋磕破了，才換回一碗燕窩粥。

自那時，我才清醒的知道娘那句話的意思，原來，衝撞了貴人，我們母女真的會死。

沒了狗的葉知意不怎麼開心，我借機做了她的狗。

溜須拍馬、端茶倒水，甚至任由她打罵出氣。隻要能讓我和娘活的好一些，我真的做到了像狗一樣討好葉知意。

看到我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種屈辱，我娘沒日沒夜的哭。

我安慰她：「娘，您且在忍忍。我是這丞相府上唯一的庶女，無論如何，都會嫁個不錯的人家。」

「等我嫁人了，就把您接出去過好日子。」

每次苦的感覺自己再也熬不下去時，我總是默默地擦幹眼淚，告訴自己，等嫁人就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及笄，我對著葉知意更殷勤了，隻盼著我的跪舔逢迎能換來一樁看得過去的姻緣。

就在我等著一紙婚書將我帶出丞相府這個火海時，沒想到，卻迎來了當頭一棒。

4

那日，一向看都不肯看我一眼的父親，將我叫到了書房。

「宮裏來了聖旨，新帝登基，現冊封知意為皇後。你作為陪嫁丫頭，一起跟著她進宮。」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般，劈得我天旋地轉，一瞬間，我的眼淚湧了上來。

我跪倒在地，邊給父親邊苦苦哀求。

「父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隻是想嫁一戶普通人家，商戶也好，農戶也罷，隻求父親成全。」

可就算我的額頭磕出了血，父親還是不為所動，就那麼冷冷的看著我。

直到我在也磕不動，癱倒在地，父親才嘲諷的開口道：

「葉晚，你可知你和你母親就是我養的兩條狗，就像你八歲時親手殺死的那條狗一樣。惹惱了我，隨時可以取了你們的性命！」

「如果不想你姨娘被發賣到最低賤的窯子裏，我勸你進宮後，好好輔佐你的嫡姐，憑著你這張臉，指不定還能掙出一個前程。」

說完，父親就讓人將我架起，扔到了院子裏。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回與娘住的那個院子，眼淚撒了滿臉。

此時的我才明白，原來，這麼多年，他們都是看中我這張絕美的臉才留著我。

而娘，就是他們捏住我的籌碼。

就像父親說的，我不過是他們養的兩條狗，生來就是為嫡姐鋪路、隨時可以為他們犧牲。

5

臨走前一夜，我娘知道她自己脫離了奴籍後，哭的差點兒背過氣去：

「都怨我，是我這個的當娘的沒有，拖累了你。」

我輕拍她的手，安慰道：

「娘，在這個世上，隻有您最疼我，不論您之前做了什麼，或者對別人做了什麼，都不重要。您隻記住一點，一定好好好保重自己，女兒一定會盡快回來接您。」

第二日一早，我便跟著葉知意入了宮。

皇帝二十歲，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素來又喜愛美人，而葉知意隻有十五歲，嬌花一般的年紀，長得清秀可人，所以皇上很是寵愛她。

自大婚起，連續七日，皇上都歇在葉知意的坤寧宮，宮裏的人都知道，這位丞相府出來的新皇後，極受皇上喜愛。

到了第八天，晚膳前，太後娘娘就喊了皇後娘娘過去下棋，這一下就到了後半夜。

葉知意回到坤寧宮時，天空一露出魚肚白。

我連忙端了洗腳水過去伺候。

「皇後娘娘，這是剛采摘的花瓣，給您泡一泡…」

沒等我說完，葉知意一腳踢翻了盆子，水灑了我滿頭滿臉。

「你個賤蹄子，是想笑我如這花般凋零，再也奪不來皇上的寵愛了，對嗎？」

葉知意一向如此。

在外人麵前，她是那個知書達理的丞相府嫡女，是京城中一眾貴女的表率，可到了我麵前，所有惡毒的伎倆和言語都毫無保留的顯現了出來。

我連忙跪倒在地，恭敬說：

「皇後娘娘，別說這後宮中，就是整個京城中，又有哪名女子可以跟您相提並論呢？如今這宮中誰不知道，您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皇上愛您寵您都來不及，又怎會厭棄您呢？」

聽了我的話，葉知意原本怒氣衝衝的臉一下子變得舒暢，她滿意的笑了笑。

「葉晚，你知道父親為何執意要你入宮陪嫁嗎？因為，是我要求的！」

「你是一條會討我開心的好狗，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會放你走。」

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竟想著要這樣磋磨我一輩子！

我用力掐了掐手掌，壓下心中的滔天恨意，滿臉堆笑道：

「奴婢謝娘娘賞識。」

「娘娘，奴婢服侍您洗刷梳妝吧，天色已經大亮，皇上下了朝後，一定會過來看您的。」

葉知意點了點頭。

「嗯，梳妝吧，就化皇上最愛看的那個桃花妝。」

「是。」我乖順的應道。

生我之前，我娘原就是因為妝容畫的好，所以才一直在嫡母麵前侍候。

而我比我娘化的妝容更加精致。

因著這桃花妝，葉知意多次受到皇上誇讚，我更是日日為她描摹這個妝容，不為別的，隻因這是我翻身的最大底牌。

6

大概是太後娘娘跟皇上說了什麼，皇上從日日來坤寧宮變成了每隔幾日來一次。

葉知意長這麼大，一直是順風順水，哪受過這種委屈，於是，她開始對著皇上擺臉色。

起初皇上還對她溫言軟語的安慰，但日子久了，皇上也不耐煩看她那張陰沉著的臉，漸漸的就不再來這坤寧宮。

葉知意這下徹底慌了神，可天恩豈是她想要就要的，任她三請四請，皇帝也是推脫不肯來看她。

她看不到皇上，便將心中的不滿發泄到我身上，掐、擰、針紮等各種手段輪番使用。

可無論她怎麼折磨我，我始終笑臉相迎。因為我知道，翻身的日子，就快到到了。

嫁入皇宮的第二個月，葉知意的月事推遲了，她的身子康健，月事一向準時。

又過了一個月，經太醫把脈，確認葉知意已身懷龍胎。

皇上大喜，終於肯來見她，並賞給坤寧宮的宮人們每人一袋金錁子。

第二日，嫡母遞牌子進了宮，母女倆在臥房裏說了一上午的話，屋裏子瓷器破碎的聲音不絕於耳。

等嫡母走後，葉知意將我叫了進去。

她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滿地的碎片昭示著她的巨大怒氣。

「葉晚，本宮現在懷孕，到你盡忠的時候了。」

我知道，自己等的機會終於來了。於是連忙跪下，一臉恭敬的說：

「為娘娘盡忠，奴婢萬死不辭。」

葉知意見我一副低賤的奴才相，原本滿腔的憤怒瞬間消了大半。

她一臉輕蔑的說：

「你天性愚鈍，舉止瑟縮，原是拿不上台麵的。」

「但念及你是葉家女兒，而且長得實在好看，所以，我懷孕的這段日子，侍候皇上的好事兒，就便宜你了。」

「你一定要盡心盡力，千萬不要讓皇上被別的賤女人勾引走。」

「葉晚，你可記得八歲時你親手弄死的那隻狗？這次，如果你再敢貪圖不屬於你的東西，死的就是你的姨娘。」

那日晚膳，葉知意第一次喊我出來伺候。

皇上身姿挺拔、眉目冷峻，歸為九五之尊的貴氣，再起身上聚起一道光環，閃的人移不開眼。

我站在一旁給二人布菜時，眼波流轉間，總是「不經意」與皇上四目相對，又慌忙躲過。

不得不說，我的樣貌集齊了娘和母親身上所有的長處，今日略施粉黛更是為自己平添了幾分嫵媚。

一頓飯下來，皇上沒吃多少，眼睛隻顧著盯在我身上。

葉知意緊抿雙唇，似乎在努力壓製著怒氣，看的我心中一陣暢快。

我的嫡姐，這隻是開始，往後的日子，你且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