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一世我把外甥女當成親女兒一樣疼愛了十七年。

為了她的前途，我阻止她和黃毛混混談戀愛。

她卻開車將我撞死。

重活一世，外甥女為了和混混在一起不惜與家裏決裂。

爸媽和姐姐讓我阻止。

我對著外甥女：你倆很般配，建議鎖死。

我天生臭臉，也不愛說話。

而姐姐開朗愛笑，說話總能把大人們逗得哈哈大笑。

所以父母和家裏親戚朋友向來都偏愛姐姐幾分。

但是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人，甚至有時候我自己都恨自己的不討喜。

在我初三那年，在讀中專的姐姐和一個輟學的工廠工人談起了戀愛，爸媽知道以後把姐姐帶回家關了起來。

我勸慰爸媽：「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談戀愛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們越是攔著，我姐就越是跟你們對著幹。」

「我覺得你們沒必要這樣大驚小怪，還不如讓我姐就這麼談著，她肯定談不了多久。」

我清楚地了解姐姐性格執拗，脾氣暴躁，貪圖新鮮感。那個男人也是脾氣火爆，一點就著。

我堅定地認為她和那個男人不會長久的，在姐姐那個年紀，讓姐姐繼續上學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爸媽接受不了親戚朋友們的指指點點，覺得談戀愛就是丟人現眼。

他們認為我姐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分手繼續讀書，要麼輟學回家結婚。

所以我的話音剛落，我爸的巴掌就落在了我的臉上，我媽的斥責也隨即而來：

「你一個小孩懂什麼，你想毀了你姐一輩子是不是！你也犯賤亂搞對象了？我看你是成心想氣死我和你爸！」

重重的一巴掌，讓我的臉上留下了一個通紅顯眼的五指巴掌印，在疼痛的刺激下，看到爸媽眼裏冷漠狠戾的瞬間，我的心就冷了下來，捂著臉沒法再說出下一句話。

可是爸媽還是疏忽了，姐姐趁著去澡堂洗澡的間隙，從澡堂後門跟那個男人跑了，父母和親戚朋友找了半個多月，最終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找到了那個男人的老家。

低矮的瓦房裏燈光很暗，我姐坐在那個男人的床上，理直氣壯地對我爸媽說：「反正我跟他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懷孕了，你們就算不同意也沒有用了！」

我爸被氣的全身顫抖，指著我姐說不出話來，手指抖得像帕金森發作。我媽則被氣的當場暈倒，在場的親戚朋友全都亂作一團。

我姐又被帶回了家。

可是我姐一語成讖，她真的懷孕了。

我爸媽深覺丟不起這個人，妥協了，給他們辦了婚禮。

後來如我所料，不到一年，我姐的新鮮感過去以後，就看那個男人百般不順眼，每天吵架，最終兩人離婚了。

他們離婚甚至不用辦什麼手續，因為結婚那年兩個人都沒到法定年齡，結婚證都沒領，隻是簡單的辦了酒席。

「阿月，你是不知道，那個男孩就是個黃毛混混，他還慫恿沁沁偷家裏的錢給他買煙去網吧包夜。」

接到我姐打來的電話時，聽到了熟悉的話，我才有了自己真的重生了的實感。

上輩子也是今天，我姐打電話哭著跟我說沁沁早戀：

「阿月你快回來管管沁沁吧，全家她隻聽你的話。」

「我跟爸媽怎麼說怎麼罵都沒有用，姐現在隻能靠你了。」

上一世的我接完電話，立馬放下了手裏的工作冒著大雪開車回了家，不僅失去了晉升的機會，還差點在高速上出了車禍。

這一世，我沉默了很久，才故作為難地說道，「姐，年底工作忙，我至少要祭灶那天才能回去。」

「阿月，我不懂你那什麼工作，你知道我沒讀過大學，也沒有你這樣體麵的工作。但是我沒見過誰為了工作不管家人的！」

我姐情緒激動了起來，哭聲更大，我隻呆愣地聽著。

「阿月，連你都不願意管我了嗎？我們可是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姐妹啊！」

她輟學結婚後過得不幸福，我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再多勸勸爸媽，讓姐姐繼續上學，所以姐姐每每提及此事我就十分愧疚，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雙手捧上，一心一意供養她和沁沁。

2

想到這些，我的眼裏冷意漸深。我又想到了自己上輩子的死，我被沁沁開車撞倒後，她並沒有停下來，反而開著車在我身上來回碾了十幾次。

我是被活生生碾死的。

清醒而痛苦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反複碾壓。

握緊了手機，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姐，你先別激動，現在大雪封山全麵停運了，我想回也回不去。」

不等我姐再說些什麼，我又說：「姐，你還不了解我嗎？沁沁就跟我親生女兒一樣，我肯定著急，但是現在我也沒有辦法啊。」

「所以你就打算不管沁沁了嗎？沁沁可是你唯一的外甥女啊，以後你還要她給你養老......」

是了，我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

起初，剛大學畢業那兩年爸媽還會催促我找對象結婚，說再過幾年我就生不了孩子了，那樣就更嫁不出去了。

我也相過幾次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不討喜的原因，親戚朋友介紹的相親對象，不是喝酒賭博，就是無業遊民，或者離異帶好幾個娃讓我當後媽。

幾次下來我實在對那些男人的嘴臉厭煩透頂，就跟爸媽說：「我已經立了遺囑了，以後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沁沁，你們放心吧，便宜不了外人！」

爸媽也就不再逼我相親結婚了。

上輩子我以為是爸媽想通了，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巴不得我早死，好把我的財產都給沁沁。

我爸媽似乎從來都不重男輕女，隻是不喜歡我。

不喜歡我的厭世臉，不喜歡我的性格，覺得我晦氣。

一開始他們喜歡姐姐，後來喜歡和姐姐一樣開朗活潑的沁沁。

祭灶前一天我回了家，抬手敲門之際，我聽見了屋裏傳來的聲音。

「我不要分手，他對我很好，是你們根本就不懂他！」

是沁沁哭泣的聲音。

「他帶我做了很多以前我不敢做的事情，是他讓我體會到青春的快樂！我生病的時候他還會給我煮白粥！你們呢？你們隻會說我不懂事，隻會讓我吃藥打針！」

我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著沁沁帶著嘶啞腔調的大喊大叫，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接著是我姐也帶著哭腔的聲音：

「沁沁，媽媽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媽媽也一直都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你現在這個年紀想談戀愛也是正常的，媽媽都理解，我也覺得他人不錯。」

「可是你小姨就要回家了，沁沁你是知道的，你從小到大你小姨對你有多凶。」

「都怪媽媽當年把讀書的機會讓給你小姨了，所以媽現在沒本事掙不到錢，咱娘倆隻能靠你小姨，你必須聽她的啊！」

如遭雷劈一般，我愣在了屋外，大腦一片混亂。

前世今生，一切的一切，都在我腦子裏閃爍，聽到了姐姐的這幾句話，我才算是明白了一切。

我是姐姐的一把刀，被姐姐操控著管教沁沁。

而背地裏她把一切責任都推給我，她則是身不由己的受害者。

沁沁把所有的不順心都怪罪在我身上，她恨我，心疼我姐。

所以她才會在那個黃毛混混被追債的人捅死後，不顧一切代價，開車把我撞死，撞死尤不解氣，還要反複碾壓。

打從我姐帶著還在繈褓中的沁沁回家的那一天，沁沁就怕我。

可能因為我天生臭臉，看起來就凶。

被全家人溺愛著的外甥女隻害怕我，但凡沁沁不聽我姐的話，我姐就威脅她：

「沁沁，你要是再不聽話，等你小姨來揍你我可護不了你！」

沁沁聽了立馬就會變乖。

久而久之，我就被動地承擔起了教育沁沁的角色，隻要我一瞪眼沁沁就麵露驚恐，接下來不管我姐說什麼她都照做。

曾經我作為家族裏的透明人，也為自己有這點用處而感到沾沾自喜。

然而實際上我從來沒有打過她罵過她，也從未苛責過她任何。

外麵的雪在融化，空氣冰冷刺骨。

可是再冷也沒有我的心冷。

3

我姐在十七八歲的年紀就結婚生孩子的這件事情上，蠢到無可救藥。可在算計我的這件事情上，她一點都不蠢，至少上輩子的我一點兒也沒有看出來她的意圖。

「沁沁呀，你要好好聽你小姨的話知道嗎？你小姨在省城有房有車，隻要你把你小姨哄住了，以後這些都是你的！」

是我媽的聲音。

「你放心，我和你姥爺不會讓你小姨生小孩的，你隻要聽話，你就是咱家唯一的金疙瘩蛋，你想要什麼都依你！」

我爸也隨即附和：「是啊是啊，隻要你聽話，你要什麼咱家都依你！」

心灰意冷之下，我離開了小區，找了家自己從來不舍得住的五星級酒店，一口氣定了半個月的總統套房。

這一世，我要把供養在沁沁身上的金錢，全部都用來把自己重新養一遍。

第二天我再次回到家。

「小姨......」

沁沁果然在看到我時，就顯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我卻從包裏拿出了一個最新款的水果手機遞給她，微笑著說，「給我們沁沁寶貝的新年禮物。」

沁沁眼神中對我的恐懼立馬消失，轉變成巨大的驚喜，跳起來緊緊抱住我：「小姨我太愛你了！」

我推開她，低頭換鞋，他們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而我媽和我姐瞪了我好幾眼，我全當不知道。

接下來我就像是裝作不知道沁沁早戀了一樣，照常與家裏人一起吃飯。

飯桌上，我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對麵你劉姨的女兒今天回來了，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還給她媽買了金項鏈金戒指，可把你劉姨得意壞了。」

她一邊說，一邊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子。

「她有什麼可得意的，又不是隻有她家的女兒才給買。」我爸看了我一眼。

「劉姨的女兒不就是我初中同學嗎？」我想了一下，疑惑地問。

「就是你初中同學，那時候成績還不如你呢！現在掙得也沒你多，但是每次回家都給你劉姨帶好多禮物，你劉姨真是好福氣！」我媽一臉豔羨，嘖嘖道。

「行了，羨慕別人幹什麼。等會兒吃完飯，阿月帶著你媽你姐去金店看看，你現在掙了錢就該好好孝敬你媽和你姐。」我爸用筷子敲了敲手裏的碗，一錘定音。

我心裏冷笑，臉上掛著我慣常冷漠的表情，說道：「是啊，她成績不好，劉姨直接花好幾百萬送她出國留學。我記得她留完學回來，劉姨立馬就給她在省城買房買車了吧？」

不等我媽再開口，我又學著我媽的語氣，也嘖嘖道：「她也是好福氣的，可比我會投胎多了。」

我媽臉色當即不好了，我爸開口斥責我：「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怪我和你媽對你不好嗎！」

我媽則是直接開始哭嚎，「天爺呀，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女兒！砸鍋賣鐵供出來的高材生！居然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是她慣用的伎倆，我稍有一點不順著她的意，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就是想要你給我買個金項鏈，我又沒有跟你要車要房！你又是人家出國讀書，又是人家父母給買房買車的！」

「我就說當初還不如把她浸尿桶裏淹死，我養她不如養條狗啊，狗都知道朝我搖尾巴！」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現在掙錢了，開始嫌棄我跟你爸窮了，那我跟你爸去死好了！」

我媽一邊哭嚎，一邊把桌子拍得震天響，指著我霹靂吧啦就是一頓咒罵。

就算是早就明白了父母的偏心，此刻也覺得十分心寒。

我姐一言不發地坐著安穩吃飯，沁沁則拿著剛到手的蘋果手機，手指頭在屏幕上戳地飛起，甚至都不願意抬頭看我一眼。

我冷眼看著爸媽指著我辱罵，左一句我不孝，右一句我晦氣。

反正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既然都不想我好過，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