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今宵在一起的第八年,他從白手起家走到了身居高位。
人人都讚我好命,能在他一窮二白的時候,就發現他這支潛力股。
何況陸今宵還與我恩愛有加,對我百般嗬護。
他曾放言,他本隻是個平庸之輩,但為了我,總想去爭一爭。
於是他為我爭來錢權,爭來華服美飾,爭來眾人豔羨。
可就是這樣的人,後來在外找了一個又一個情人,與我分居了整整兩年。
最後他的仇家綁了我,問願不願意拿五千萬來換我。
他眉眼間淡漠:“她不值錢,要殺要剮隨你。”
於是我知道,我跟陸今宵這十年,到頭了。
1.
懷疑陸今宵出軌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
我去他的會所給他送資料,路上被一個服務生不小心撞了下。
看著她脖頸處的紅繩,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
直到我看到了紅繩下麵掛著的吊墜。
那是我請了人設計,親手雕刻,又專程去求寺廟住持開過光的。
所以永遠都會記得。
當初,陸今宵幫人看場子,什麼臟活兒都幹,約等於一個小混混。
後來他和我在一起後又想著往上爬,為此沒少得罪人。
我就弄了這樣一個東西給他保平安。
可他戴了一段時間後,說還是不喜歡往脖子上戴東西,就取了下來。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注意過,他把這紅繩放哪裏了。
我恍惚了一下,那個服務生已經轉身離開。
包廂裏,我剛進門,陸今宵就迎了上來,還不忘轉頭對著人教訓:
“還不快通通風,我老婆不喜歡聞煙味兒的!”
我看著那些平日裏跺跺腳就能叫人心驚擔顫的男人,忙不迭收了煙通風,
對我叫著“大嫂”。
又看看陸今宵臉上一如既往的溫柔,心裏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也許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準,那天回家後我就開始找那條紅繩項鏈,
隻是找遍了房間也沒找到。
陸今宵看到後麵色如常,還打趣我說:
“你找什麼東西能找到啊,家裏東西不都是我收拾的。”
“等過兩天我找吧,時間太久我也一下忘記放哪個盒子了。”
第二天,陸今宵果然把那條項鏈拿到了我眼前。
我莫名鬆了口氣,後知後覺有點愧疚。
可我拿起項鏈時,紅繩上沾染的香水味卻驀地鑽進了鼻子。
和會所裏撞上我的那個女生身上一樣的味道,一模一樣。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孩叫葉詩茵。
是過來陸今宵會所兼職的大學生。
她的朋友圈發了很多關於戀愛的日常。
有男友送她花和禮物的,有兩個人一起吃飯的,
還有去遊樂園約會的,很像一對普通的學生情侶。
隻是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看似普通的禮物,有多麼昂貴的價格。
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我的腦子亂成了一團麻,走進浴室,把臉埋進了冷水中,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等抬起頭,眼睛撞進了鏡子,我才突然驚覺,
為什麼當時見葉詩茵第一麵的時候,我就下意識多看了她兩眼。
原來是我和她同樣都有一雙杏眼,連眼下的淚痣都一模一樣。
再也忍不住,我惡心得吐了出來,
可胃裏什麼也沒有,隻能嘔出些酸水,難受得想死。
但很快,更令我無法接受的事情出現了。
私家偵探把他查到的東西傳給了我,不夠深入仔細,但結果清楚明白。
陸今宵的女朋友不止有葉詩茵一個。
在她之前,陸今宵還和很多個女人都來往密切。
他習慣去固定的酒店,開固定的房間,總是和別的女人一前一後到達,
送禮物時也習慣買同樣的東西。
所以倒未必是他找了一個和我相像的,隻是恰好輪到找了一個和我同類型的。
看著眼前各種各樣女人的照片,原本該痛苦的心,好像忽然不會痛了。
我沒讓私家偵探再去調查,隻能默默等著,等著陸今宵回來。
日暮時分,陸今宵回到了家裏,發現我沒開燈,今天的別墅顯得格外空蕩安靜。
“我回來了寧寧,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
他像往常一樣找到沙發上的我,在我脖子上親昵的一吻。
我卻隻是冷漠的推開他,叫出他的名字:“陸今宵。”
“你和葉詩茵是什麼關係?”
2.
我把葉詩茵的朋友圈翻了出來,桌上擺著私家偵探給的資料。
陸今宵笑了:“寧寧現在都會查我了,好厲害啊。”
他的語氣裏聽不出一點別的意思,好像真就是在簡單地誇讚我一樣。
“陸今宵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在問你話!”
我的情緒終於控製不住,朝他吼了出來。
這回陸今宵沒了表情,可是語氣裏卻沒有絲毫的愧疚和害怕: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跟她們當然就是你想的那種關係,葉詩茵也是一樣。”
他的平靜讓我看起來更加像個怨婦,像個瘋子。
可我能怎樣,接受,然後縱然我的愛人,有著一個又一個的情人嗎?
眼角的淚水無聲的落下,我看向陸今宵,忽然明白了道上人常說的那句話。
“陸今宵這個人,太狠。”
從前我不懂,不懂為什麼在我麵前極盡溫柔的人,
在外人眼裏是這個形象。
原來,他不僅是狠,他是壓根沒有心。
看著眼前格外陌生的男人,我冷笑一聲,沒再嘶吼,也沒再質問。
陸今宵看著我,忽然悠悠歎了口氣:
“寧寧,如果你不高興,我可以跟她們都斷掉,
你就當不知道,或者打我出氣好不好?”
他的語句哀求,可我卻聽不出絲毫的感情。
看著他波瀾不驚的眼底,我還是問出了一個好笑又下賤的問題。
“那你還愛我嗎?”
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答得不假思索:“當然。”
“那葉詩茵呢?”
我問後,他想了想,嘴角竟浮出一抹笑意:
“她挺單純的,我是有點兒喜歡她,但她沒你重要,寧寧,你相信我,我更愛你。”
他說更愛我,說有點兒喜歡她,甚至都不願意騙我一下,說一句隻愛我。
那會兒,我真的好傻。
傻到甚至在想,他要是說一句隻愛我,
那我還可以跟自己說,他和外麵的人隻是肉體關係。
我可以嘗試去接受,就當他隻為了刺激和新鮮感找小姐,
反正他隻要心裏沒有過其他人就行了。
可我終究是不能,我不能接受過他真正的愛。
又看著如今的他,騙自己說,他還愛我......
我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失聲痛哭了起來。
陸今宵抱住我,像以前一樣輕柔地哄我道:
“好好好,寧寧不哭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和二十歲時一樣愛哭。”
二十歲那年,是我第一次為陸今宵哭。
他和人動手,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哭得手足無措,涕淚橫流,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一手抱著我,一手拿紙巾給我擦眼淚擤鼻涕,
像對待一個小孩兒。
隻是不一樣的是,那時候的他不會嫌我像個孩子一樣愛哭。
3.
從這天以後,我開始和陸今宵頻繁的吵架。
即便他說斷就和外麵的人斷得幹幹淨淨,手機也大大方方給我查。
甚至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裏,連會所的事情都不管了。
可我明白,從他當初堂而皇之的承認自己出軌那刻就明白,
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以後了。
我開始對他陰陽怪氣,拒絕他的任何接觸。
次數多了,他也難免想要出去透口氣。
葉詩茵就趁這個空檔找上了門來,她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
二話不說跪在了我麵前,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
“我跟別人不一樣的姐姐,我是真的喜歡陸先生,
我不圖他錢,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會所老板。”
“您能不能別讓他趕我走,我會很聽話的,我絕對不給您添麻煩礙您眼!”
我平靜地看著她的眼淚,麻木問出一句:“那我憑什麼要接受你?”
葉詩茵被我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清楚,我和陸今宵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這座城市裏的人,沒有人不清楚。
我和陸今宵在一起八年,最窮的時候住在十平米的出租屋裏。
房間昏暗無光,而且冬冷夏熱,隻放得下一張一米二的床和一張小桌子。
廁所要去公共衛生間上,每天早上得排著隊跟人一起洗漱。
我在那張小桌上用酒瓶插花,做過很多手工活兒,就為了給陸今宵多攢一分錢。
陸今宵那時候常常覺得愧疚虧欠我,因此下班後會給我帶好吃的,
夏天一整晚不睡給我扇風趕蚊子。
他手頭有錢了一定會給我買新衣服新鞋子,他把他能給我的都給我。
誰都聽陸今宵說過,他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一開始的初衷也隻是為了給我一個家而已。
後來我們真的買了一套別墅,整整六百平,但現在我們已經不睡在一張床上了。
陸今宵回來的時候恰好看到這一幕,他皺著眉頭,不怒自威。
“錢和房子都補償給你了,你還來打擾我老婆做什麼?”
葉詩茵大概沒見過這樣氣場的陸今宵,神色驚慌。
他不是什麼良善的人,該狠的時候手段夠狠。
可他最後還是伸手扶起了葉詩茵,哪怕下一個動作是把她推出了門去。
眼皮上像被針紮一樣,狠狠疼了一下。
連日來的怨氣,不甘心,和我為了自尊心沒好意思說出來的那一點心軟希冀,
在此時都煙消雲散了。
我說:“陸今宵,我們離婚吧。”
4.
和我預料的一樣,陸今宵不肯離婚。
所以我搬了出去,深居簡出,不再和以前的人來往。
一轉眼兩年過去,沒見陸今宵再和誰在一起過,葉詩茵也銷聲匿跡。
隻是對於離婚的事情,他仍舊閉口不談。
每次提起,他都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可我不願意就這樣得過且過下去。
我對陸今宵的愛很拿的出手,分也要分得坦坦蕩蕩。
今天是分居兩年整,我便約了律師去談起訴離婚的細則。
路上,我給陸今宵發了通知。
還沒來得及看清消息,突然有一輛車猛地向我衝了過來,隨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耳邊海風獵獵,癲狂又神經質的男人把我綁在了椅子上,
沒想到,陸今宵都洗白了這麼多年,
竟然還有他的仇家找到了我頭上來。
綁匪一隻手打通了陸今宵的視頻電話。
“陸先生,當年您做局害我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你老婆現在在我手上,要麼拿五千萬給我,要麼我也讓你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作響,想看卻看不到屏幕裏的陸今宵什麼表情。
隻聽見聽筒裏傳來一句:
“隨便你吧,她不值錢。”
就掛斷了視頻。
我和他在一起十年,不是沒見過他這樣冷血的樣子。
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我這麼無情。
連綁架我的男人都愣了,盯著手機反應了幾秒,才摔了手機,一把拽住我的頭發,逼我仰視。
“怎麼回事,陸今宵怎麼可能不救你,你們是不是又在耍什麼花招?!”
我吃痛,飆出了眼淚:“你不知道嗎?我們已經感情破裂分居兩年了......啊!”
男人扇了我一巴掌,聽不進去我說了什麼,眼裏爬滿了紅血絲。
“不可能,他不可能不愛你了,他一定是裝出來的,
既然他說讓我隨便,那你就去死好了!我看他能裝到什麼時候!”
男人把我整個人連帶椅子一同丟進了海裏。
身體下墜,我聞到了海水冰涼又苦澀的味,
但比恐懼更先來臨的,竟然是難過和由愛而生的恨。
十年啊,我在陸今宵那裏,竟然連五千萬都不值了。
哪怕分開了,就一點別的感情也不剩下了嗎?
我用力向上掙紮著,海水的鹹腥徹底淹沒我之前。
我好像看到了陸今宵的幻影,他劃破海水向我遊來,在無法傳聲的水裏叫我的名字。
我笑了。
“陸今宵,別讓我帶著你妻子的身份去死。”
“我死也死得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