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在萬眾矚目下登台領取先鋒畫家獎杯時。
我正頂著一頭汗在按摩房裏為客人服務。
屏幕裏,他對著鏡頭意氣風發:
“女人都是蛇蠍心腸,薄情的冷血生物!”
“你有錢時,她就慕名而來,落魄時就離你而去。”
“就像那個卷走我所有積蓄,在我失明時拋棄我的前女友一樣!”
彈幕瞬間被引爆,紛紛叫好的同時,已經開始人肉我的信息。
“另外,我非常感謝那位匿名捐獻眼角膜的好心人。”
“是她讓我走出黑暗,我現在就將這個喜悅分享給她!”
下一秒,他在萬眾矚目下撥出一個號碼。
幾乎同時,床頭櫃上那隻盲人手機,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
我愣住了。
他怎麼會找到我的?
醫院明明和我承諾過會保密捐贈者的信息。
1
電視屏幕上,陸謹言正舉著手機,等待著恩人的接聽。
直播間萬眾矚目,彈幕瘋狂滾動。
我冷汗直冒,拿起手機,顫抖著摸索到側麵的靜音鍵,用力按下去。
“沒人接嗎?太可惜了!”記者遺憾地說。
陸謹言放下手機,雖有失落,但很快被意氣風發的笑容取代,繼續他的獲獎感言。
我擦著冷汗,剛好對上客人幽怨的眼神。
“什麼破服務?!”客人起身摔門而去。
經理立刻出現在門口,將投訴單甩在我臉上:“林初夏,第三次了!”
“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掀開劉海,露出日漸渾濁的雙眼。
“醫生說如果再不手術,我需要錢,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工作了...”
她歪頭看著我:“你的眼角膜怎麼回事?”
我低下頭,沒有回答。
經理見狀歎氣了口氣,表示再給最後一次機會。
走出房間,我強迫自己冷靜。
陸謹言隻有我的號碼而已,隻要他不知道捐贈者是我就沒事。
我們這輩子可能不會再有交集,我隻要守著秘密就行。
然而,我終究是低估了命運的惡意。
周五晚上,我照常上鐘。
“二十二號技師為您服務。”我剛開口報號,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雅琳,你挑的這家店環境不錯。“那個聲音溫柔又熟悉。
是陸謹言!
幸好戴著口罩,他正趴著,應該看不到我的臉。
我顫顫巍巍地開始給他服務。
這是我曾經無數次撫摸過的肌膚,此刻卻成了陌生人之間的公事公辦。
“謹言,這是我專門幫你挑的盲人技師,舒服嗎?”女人瞥了我一眼。
“嗯,手法倒是勉強過得去,隻是這雙手做這種工作可惜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隻是再也與我無關。
“對了,上次頒獎你提到的前女友,是怎麼回事啊。”
我捏著陸謹言的肩膀,發現他肌肉緊繃,握緊了拳頭。
“她就是個善於偽裝的騙子,女人果然都是卑劣的生物!”
“在我失明的時候,她把我們為結婚攢的錢,連同婚戒一起賣掉,然後人間蒸發。”
我鼻尖一酸。我賣掉婚戒和所有積蓄是為了湊他的手術費。
“大概是嫌棄一個瞎子累贅吧。畢竟,錢到手了,誰還願意守著個廢物呢?”
他自嘲的笑聲像刀子一樣刺進我的心臟。
我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當刻骨銘心的愛變成刺骨的恨,任誰都承受不住。
“好了謹言,早點看清她也不是壞事呢~”
“如果不是她那麼無情,我怎麼會遇到你呢?”
一滴眼淚不受控製地落在他赤裸的背上。
陸謹言身體猛地一僵,回頭皺眉看向我。
我急忙低下頭,卻在慌亂中碰掉了架子上的精油瓶。
彎腰去撿時,口罩鬆動,掉落在地。
口罩滑落的瞬間,我看到他眼中由震驚到憎恨的變化。
“林!初!夏?!”
2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咬緊下唇,沒有說話。
“我以為像你這種貪婪的女人,再不濟也隻是當富豪的情人。“
“沒想到連這種不肮臟的工作都願意幹?“
“你就這麼缺錢?“
我心如刀絞,心中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變成了:
“我確實缺錢,陸先生不介意的話借我點唄?“
陸謹言臉色霎時鐵青,正欲開口。
他的女伴輕步走來,與他十指相扣,打斷了他。
“謹言,姐姐隻是在會所工作而已,又不一定是那種職業…“
她上下打量我,目光輕蔑,“雖然這裏確實有些服務很特殊。“
陸謹言聽了女人的話,眼中的怒火更盛。
“不知廉恥!你不是說要成為鋼琴演奏家嗎?“
“曾經那雙被評為上帝親吻過的雙手,現在居然用來…“
他沒說完,但眼中的鄙夷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年我確實在參加鋼琴考試,卻因為移植眼角膜後的感染高燒,最終铩羽而歸。
家人趕到醫院後勃然大怒,逼著我換回眼角膜。
但我寧願與他們斷絕往來也不願讓陸謹言知道真相。
就這樣,我帶著逐漸模糊的視線,獨自留在這座冰冷的城市。
晚上在會所當按摩技師,白天練習鋼琴。
每一分錢都被我存進了治療眼睛的小罐子裏。
有時餓得頭暈眼花,就靠一碗清水泡饅頭充饑。
日子雖然艱苦,但隻要想到陸謹言能重獲光明,我便心甘情願地承受這一切。
隻是我從未想過,來自最愛之人的誤解,會像尖刀般一次次刺穿我的心臟。
我很想解釋,可解釋的結果會讓我後悔一輩子。
我們的爭執聲引來了經理,她皺著眉頭快步走近。
“林初夏,你怎麼又惹顧客不高興了?“
她指著我怒斥,隨後看向陸謹言。
“陸先生對不起,希望您看在她眼瞎的份上不要計較...”
我心中一緊,絕對不能讓陸謹言發現我眼睛出了問題!
“經理,你不要說了,這是和這位客人的私人恩怨。“
陸謹言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摘下我的墨鏡。
“怎麼回事,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3
“別碰我!“
絕對不能讓他看到我的眼睛!
我慌亂地後退,碰到推車讓我失去平衡。
摔倒的瞬間,頭撞在了按摩床的邊緣。
一陣劇痛襲來,我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流過額頭。
“初夏!“陸謹言本能地衝過來扶我。
“雖然姐姐想要引起謹言的注意,”他女伴見狀,噘著嘴道。
“但通過裝盲人來博取同情,這也太...“
陸謹言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的擔憂被懷疑取代。
“林初夏,你竟然偽裝成殘疾人來接近我?!”
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是又怎麼樣,”我抬起頭,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就是裝成盲人來接近你,你滿意了嗎?”
血液還在從額頭上流下來,溫熱粘稠,卻比不上我內心的痛苦。
“謹言你不要激動,”
“雖然姐姐手段是卑劣了些,但她是真的後悔了呀。”
陸謹言紅著眼,發出一聲冷哼。
“她不過是後悔自己看走了眼!後悔失去了發我橫財的機會!”
他一拳砸在牆上,鮮血順著指縫蜿蜒而下。
“可笑的是我還一直為她著想。”
“天真地以為她會有什麼難言之隱。”
突然,他笑了。
笑聲由低到高,最後變得無比癲狂。
“知道我為什麼在電視上故意羞辱你嗎?”
陸謹言古怪地盯著我。
“我就是希望你能站出來!告訴我那都是誤會!”
麵對我的沉默,他上前抓住我的肩膀,使勁搖晃。
“告訴我真相啊,初夏!”
“我不信你對我的愛全是裝出來的!”
我別過頭去,嘴唇顫抖著擠出最傷人的謊言。
“給我一百萬,我就告訴你。”
4
他苦笑一聲,緩緩鬆開了我。
眼中瞬間黯淡無光,像是有什麼東西永遠地破碎了。
“原來如此。”
他扯下脖子上的戒指,那枚我們曾經一起手工製作的廉價貨。
“這位是徐雅琳,某平台當紅主播。”他轉身牽起徐雅琳的手,將戒指緩緩戴在她手上,“也是我的未婚妻。”
徐雅琳開心地衝過來擁抱我。
“謝謝你,林小姐!”
“我會替你好好照顧謹言哥的!”
“謹言,”徐雅轉頭林淚眼婆娑地看向陸謹言。
“你看她現在多可憐。你就幫幫她吧,畢竟曾經你們也有過感情。”
她伸手輕輕撫上陸謹言的臉頰,故作善解人意。
“等我們結婚那天,也可以請她來捧個場,不是更圓滿嗎?”
她轉向我,一臉得意的邪魅笑容,像是在無聲地宣告勝利。
“像她這種女人,不配得到任何善意,更不配出現在我的婚禮上!”陸謹言冷眼怒道。
他拉著徐雅琳走出房間,忽然停住腳步,回望我一眼:
“林初夏,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眼淚如決堤洪水,再也繃不住。
陸謹言最後那句話在腦海久久回蕩,揮之不去。
“初夏,對不起,我剛才那麼凶你是工作需要。”
經理連忙上前安慰我,幫我擦去臉上的血液。
“你為什麼不讓他看你的眼睛?”
我驚訝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給了他?”
“你明明可以告訴那個男人真相,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我苦笑一聲,淚水無聲滑落。
“如果我說了,陸謹言,他會死的...”
5
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完全失明,隻聽得見經理的聲音。
“初夏,你醒了!當時你都流血淚了,失血過多而昏迷。”
我嘗試回憶昏倒前的畫麵,卻隻記得那句刺骨的話。
“醫生說你的眼睛已經完全失明,不能再哭了,必須盡快手術,否則會永久失明。”
手術費至少需要十萬,而我所有積蓄加起來,連三分之一都不到。
經理握緊我的手:“初夏,別擔心,錢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勉強笑了笑,心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打開手機,是音樂導師打來的電話。
“初夏,有個大型活動需要一名殘疾鋼琴家,出場費一萬塊。”
“如果表現好能受到關注,還會獲得捐助。明天晚上七點,你有興趣嗎?”
我眼前一亮,立即答應,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我與經理沉浸在喜悅中,不會想到這場慈善活動竟是由陸謹言發起的。
而那個主播,正是徐雅琳。
第二天,我穿著一襲白色長裙,頭發簡單地挽起。
“初夏,你看起來真美。”經理送我到舞台幕後,拍拍我的肩膀,“我回會所交代下任務,等會就來接你。”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
當主持人有請盲人鋼琴演奏家登場時,我從幕後緩緩摸索走到台前。
我完全沒發現台下觀眾的詫異,隻奇怪主持人怎麼不來引導我這個盲人。
好不容易摸索到鋼琴,然而座位上卻已經坐了一個人。
一瞬間讓我毛骨悚然,怎麼回事?
“初夏姐,你怎麼會在這裏呀?”
“這裏是慈善晚會,就算你想挽回謹言哥,這種場合...不太合適吧...”
我咬著下唇:“我...我是受邀出場來演奏的...”
“你放屁!受邀藝人是我親自挑選的,我什麼時候邀請你了?”
是陸謹言的聲音!
不行,我得趕快離開。
然而失明的我,跌跌撞撞碰到了徐雅琳。
她湊到我耳邊輕語:“不想被公開處刑的話,就快把真相告訴陸謹言吧。”
為什麼她會知道,她為什麼要讓我告訴陸謹言?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還在這裝模作樣!”
陸謹言大步走上台,用力拉拽著我。
“以前的事我都不計較,可你為了私欲竟然敢來慈善晚會搗亂!”
“你還有點良心嗎?這個社會就是被你們這些女人汙染了!”
還未等我反應,一股冰涼液體潑在我臉上。
紅酒流入眼睛,火辣辣的疼痛讓我幾乎跪倒在地。
“謹言,別這樣!“
“她畢竟是你的前女友,給她留點情麵吧!“
徐雅琳表麵上替我解圍,實際是暴露我的身份將我推向更深的深淵。
“前女友?“台下有人驚呼,“就是那個拋棄陸謹言的女人?“
“那個在他失明時卷走所有錢財逃跑的前女友?“
“原來她就是那個貪婪無情的撈女!“
現場觀眾的竊竊私語漸漸變成了公開的指責。
我這才意識到,導師說的那個主播正是徐雅琳,這是她精心設計的陷阱!
徐雅琳全程直播著這一切,彈幕瘋狂刷屏,全是對我的謾罵和詛咒。
台下的觀眾開始往舞台上扔東西,紙團、垃圾、甚至鞋子。
一個紅酒瓶砸中了我的額頭,我感覺一陣劇痛,然後失去了平衡。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我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聽著四周無情的嘲笑和謾罵。
徐雅琳站在一旁,假裝勸解:
“各位朋友們,雖然法不責眾,但也不要下死手啊。“
眾人聞言,砸得更凶,罵得更狠。
“我讓你裝死!”
陸謹言抓起我的頭發,將我拖下舞台,重重摔在地板上,嘴唇顫抖卻發不出聲音。
他將我拉到人群中央,接受四麵八方的傷害。
就當我以為會這樣死去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我身前。
是經理,她跪在我身邊,小心翼翼地檢查我的傷勢。
“你們這些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怒視眾人,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隨後,她搶過徐雅琳手裏的麥克風,大聲質問:
“陸謹言,你知道你的眼角膜是誰捐的嗎?“
全場安靜下來。
“是她!是林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