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媽有“被害妄想症”。

冬天囤冰塊、短袖，夏天囤煤炭、棉襖。

我爸總是罵她。

“你買這些東西，除了浪費錢，到底有什麼用！”

我媽總會默默低下頭，再自己把東西拖走。

直到再一次，她拿出了我的嫁妝錢，想要囤糧食的時候。

我爸受不了，決定和她離婚。

我看著媽媽落淚哀求的模樣，心酸地替她和我爸對峙。

可她卻一把推開我，指著我的鼻子怒罵。

“都是因為你這個拖累我的賠錢貨！你要是消失在我的人生，我哪裏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默默起身，帶走自己全部的東西。

可因天氣異常，酷熱難耐的12月我被誣陷偷錢趕出學校。

走投無路時，我卻突然發現了自己口袋夾層的鑰匙......

1

我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媽，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麼多年，她在家裏被我爸毆打辱罵。

隻有我站在她的身前保護她。

原來在她眼裏，我隻是一個拖油瓶......

我媽冷哼一聲，扭過頭不去看我。

我爸暴怒，拽著她的胳膊。

“你在小孩麵前說什麼呢！小瑜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你這樣說，多傷她的心！”

我低頭，腦中閃過許多畫麵。

每到夏天，我媽的被害妄想症爆發，總想去囤煤炭。

我爸不允許，她就讓我去。

我頂著四十度的太陽從煤場一筐一筐運回煤炭。

回家卻發現，她已經切好冰鎮西瓜，一塊一塊溫柔地喂給我爸。

我舉著黢黑的手，推開門興奮地準備和她邀功，就這樣愣在了原地。

她隻淡淡看我一眼，讓我洗手回屋吃飯。

媽媽不愛我，她愛的隻有爸爸。

淚水模糊視線，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起衣服。

半晌，門被推開。

我媽冷冷站在門口盯著我。

“從今天開始，你跟這個家沒有任何關係，我養你19年該到你自己獨立了。”

我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僵硬地轉過頭。

卻見她手裏正捏著我剛收到的錄取通知書。

我睜大眼睛，喉頭一哽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下意識想搶回。

“媽，我的錄取通知書......”

她卻突然舉高，聲音冷冽。

“你一個女孩讀了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最後還是嫁人！”

“上學的事你就別想了，你從今天出去打工，今年過年沒帶回一萬塊就別回來。”

說完，我感覺腿邊一涼，一個包被扔到我的腳邊。

不可以！

上學是我擺脫這個家唯一的出路，我絕對不能不讀書！

我追上前，想要搶回自己的通知書，卻被我媽一巴掌扇倒在地。

她怒視著我，當著我的麵，一把將通知書撕得四分五裂。

“還想搶通知書？這下你該老實了！”

“不要！！”

我嘶吼著，絕望地盯著地上通知書的碎片，愣愣癱坐在地。

我不能理解，隻是有點神經質的我媽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爸見到這幕，忍不住歎氣，蹲下來摸了下我的頭。

“小瑜，你媽這個人也真是的......”

“你要是沒地方去，就去奶奶那吧，好歹有地方落腳。”

我倔強地低頭抹幹眼淚，什麼話都沒說。

既然她討厭我，那我就走！

夜晚降臨，明明盛暑七月我卻覺得身上冷得可怕。

我媽是什麼時候突然變了？

好像是13歲，那之前家裏唱白臉的一直是我爸。

他動輒就對我媽和我打罵，喝酒喝上頭的時候，幾乎把我的腿打殘廢。

我媽每次也因為護著我傷痕累累。

一天開始，我媽突然不再護著我，轉頭溫柔的笑著討好我爸。

她對著我變得冷漠嚴苛起來。

可這一套我爸十分受用，他享受我媽的恭維。

也沒有再對我打罵，反而像個慈父一樣溫和。

2

15歲那年，我因為提前回家發現了我爸出軌把人帶回家。

我把這件事告訴我媽，她轉頭卻一巴掌甩了過來。

“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你什麼都不準說！”

她不但對這件事沒有任何反應，還更加溫柔對我爸。

我不理解她為什麼要粉飾太平，氣得和她大吵一架，甚至揚言成年後就遠離她這個窩囊廢。

再後來......我迷迷糊糊睡著。

睡夢間，我的身體被溫柔地輕撫，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在媽媽懷裏。

突然，臉頰上好像落下什麼液體，涼涼的。

我被驚醒，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我有些失望地歎氣，悄悄起身拿好白天收拾好的行李，準備去奶奶家。

門把手轉動，下一秒，我的身體被猛地一推。

我媽站在身後怒視著我。

“你是不是想去你奶奶那？楚瑜你真是個禍害精，在自己家待不下去就想去禍害奶奶？”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女兒！”

我死死攥著背包帶子，自尊心讓我強忍著淚水不肯掉下來。

就在這一刻，我的心頭湧起強烈的念頭。

我要讀書！

即使自己打工賺錢複讀，我也一定要讀書！

我一言不發，猛地起身，拉著行李箱出門，不再管身後媽媽的呼喊。

我買了一張南下的汽車票。

顛簸悶熱的大巴裏，我把製作好的簡曆塞進背包。

卻突然發現，背包夾層被放了一千塊錢。

我有些愣神，睡覺前我整理東西時明明沒有的......

到達地方後，我租了個狹小潮濕的地下室。

帶著自己的簡曆跑遍了城裏大大小小的廠子和奶茶店。

很多老板隻是看我一眼，就厭惡地趕我走。

“去去去，不招暑假工。”

我拉著對方的手懇求道。

“我不是暑假工，我是來幹長期的。”

老板冷笑著推開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現在的小孩，一個個都說幹長期工，結果到時間開學就走。”

“有這閑工夫，你還不如回家跟爸媽撒個嬌啃老！”

我苦笑一下，自己哪裏還有老可以啃。

好在折騰兩三天，總算找到了一個黑網吧打工。

我的工資微薄，一個月也就3000塊。

但好歹有收入，可以養活自己。

狹小的網吧悶熱的要命，唯一的空調隻在電腦前，我吹不到一點。

每天忙的腳都沾不到地，熱到兩眼發昏時。

我會把手機拿出來，盯著我媽的號碼，回想被趕出來那天的場景。

女孩為什麼不能讀書？

一口氣堵在我的胸口，我瞬間就來了動力，重新投入工作中。

晚上十二點，下了班，我就擠進自己小地下室。

開著昏暗的燈，開始做從網上白嫖來的複習題。

日常生活更是能白嫖就絕不花錢，從牙縫裏擠著攢錢。

老板看見我這副模樣，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你是跟爸媽鬧了矛盾出來吧？”

我不願意回答，他就懶得問，隻是默默給我的工資加了500塊。

半個月後，我心血來潮，把從家出來後就沒插過的電話卡重新插進電話。

手機上跳出來幾個未接電話。

都是我爸的，還雜著幾個奶奶和姑姑他們的。

大概就是看我沒去奶奶家，擔心我打電話關心吧。

3

今年的天氣出奇的熱。

我忙到了九月，天氣沒有一絲轉涼的信號，反而節節攀升。

老板找到我。

他身邊帶著一個18歲左右的男孩，滿臉桀驁不馴。

“小瑜，我上次聽你說你高考考了640，我這個混小子今年也要上高三。”

“不如你給他補習吧，工資就按照市麵一小時100來算，一天兩小時。”

我看著男孩，他滿臉不耐煩，顯然不是喜歡讀書的料。

我答應下來，就算他不愛學，但我不會傻到和錢過不去。

第一天去他家上課的時候，男孩屋子亂成一團，高中所有的書都卷成一坨。

他不情不願從角落扒拉出一張卷子給我。

18分，用老師的話說，隨便踩兩腳都比這個分高。

我突然有些羨慕他。

明明不是讀書的料，但是老板不會放棄他，會盡力為他好，隻為他有個好前程。

我初三的時候很羨慕會跳舞的女生。

求著我媽給我報班學舞蹈。

可她隻是冷冷嗬斥我。

“你學那些沒有用的，學習學好了嗎？能考上重點班嗎？”

可轉頭，她拿著六千塊給我爸買了一根鋼筆。

明明我的舞蹈班隻需要三千。

好笑的是，當初那麼逼著我努力學習的我媽，現在我考上985卻不讓我去讀。

看我愣神，男孩不耐地碰了碰我。

“喂，你幹什麼呢？趕緊教完，我還得和我媽出去。”

我心裏納悶，老板不是離婚了嗎？

他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臉上有些驕傲。

“別看我媽不和我們生活，但是她可疼我，我爸也從來不會阻止她和我接觸。”

我開口。

“哦，那你媽還挺好的，我媽就不愛我，她隻愛我爸。”

他鄙夷地瞅我一眼。

“怎麼可能，沒有媽會舍得傷害自己的孩子，就像當年我爸對我不好，我媽提著菜刀就追上門。”

“我爸現在也慢慢學會真心對我，還多虧了我媽。”

我心裏有點苦澀，握著筆的指尖用力。

可是世界上真的有媽媽那麼狠心。

她明明沒有任何苦衷，但就是不愛我。

十月底，我手裏攢了1萬5，這些錢省省足夠我一年複讀了。

我辭別了老板，準備找個複讀學校。

離開那天，老板猶豫著什麼，往我包裏又塞了兩千塊。

“你要有時間就回家看看吧，你和你媽之間或許有什麼誤會。”

我知道可能是男孩和老板說了什麼。

但他隻是外人，不會明白的。

我回家找了個複讀學校，交了學費住進宿舍。

因為臨時插班，所有人對我都很冷漠。

不過我習慣了，反正在家也這樣。

我潛心複習，不理別人。

今年的天氣特別反常，已經快要12月，天氣反而直逼50度。

聽著教室裏麵一陣一陣的抱怨聲。

我抹了把自己的汗珠，繼續刷題。

突然，我的凳子被抽走，整個人摔在地上，頭上也被扔了一塊臭抹布。

4

“你這個小偷，快把你偷的錢交出來！”

我捂住自己發疼的屁股，怒視著麵前的一群人。

“什麼小偷！我不是！”

他們冷笑著，一巴掌扇上我的臉。

“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每次放假都不回家，反而一直有錢吃喝買東西。”

“你肯定是偷東西了！不然自己一個人在學校怎麼解釋？”

“和你同宿舍的人可是和我說了，他們丟了好多東西！”

我有些委屈，咬著牙。

“這些都是我自己打工攢的錢，不是偷你們的！”

為首女生笑著蹲下身，用手指點著我的額頭。

“得了吧你，哪個19歲的人能自己攢錢來複讀啊？”

“而且，我可是看過你的檔案，你爸媽那欄填的無，怪不得這麼沒教養。”

“原來是沒媽——”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揪著她的頭發，發了狠撲了過去。

“你閉嘴！不允許你這麼說！”

對方沒想到我敢反抗，三五成群，把我壓到，扭打在一起。

“你還還手，我就說！肯定是你媽不要你！”

同班的人有些驚訝地捂住嘴，盯著我小聲議論起來。

我的心口像是被撕裂開，血淋淋地展示在眾人麵前。

我又羞又恨，氣得渾身發抖呼吸急促。

等老師過來的時候，他們幾個被我打得臉上都掛了彩。

老師嚴肅地把我帶到了校長室。

“楚瑜同學，你的行為非常惡劣！”

“你知不知道，萬一出了事怎麼辦？萬一那幾個家長要起訴你丟的是整個學校的臉！”

我低頭攥著拳。

“是他們汙蔑我偷東西。”

校長氣得翻了個白眼。

“行了，今年天氣異常，每個學生都得交一筆納涼費3000塊，我看隻有你沒交。”

“現在還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還是叫爸媽過來辦理退學手續吧。”

我愣住。

不可以！

我不能再失去讀書的機會！

被打的女生此刻依偎在媽媽的懷裏，眼神得意挑釁。

我本想不顧臉麵，跪下道歉求校長再給我一次機會。

女人卻突然上前，拽住我的胳膊。

“不行！她偷了我們倩倩的東西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絕不會讓我的女兒被白白欺負了！”

我皺眉，那她究竟想幹什麼？

下一秒，我手裏的包突然被她大力扯了過來。

“你要是不心虛就讓我們檢查一下你的包啊！”

她暴力地拆開背包每一道夾層，將東西全部抖了出來。

突然，一個陌生的信封突然掉在我的麵前。

這是什麼東西？

對方像是抓住把柄，得意地拿過信封拆開。

裏麵果然塞滿了厚厚一遝錢，還有一把鑰匙。

對方冷笑一聲，把錢拿出來，信封甩到我的臉上。

“這下你還有什麼好說！人贓俱獲！”

我百口莫辯，愣愣地看著信封。

因為，裏麵還夾著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