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拉著我媽跳樓自殺了。
鄰居都在罵我姐,說她自己想死就罷了,非得拉著親媽陪葬,真夠歹毒的。
可我知道,不是這樣的。
我姐成年時,我媽將她送到了某老總的手裏。
我成年這天,我媽又試圖將我也送出去。
我姐及時救下了我。
之後,在和我媽的激烈爭執中,她一氣之下拉著我媽同歸於盡了。
四年後,我大學畢業,成了老總兒子的未婚妻。
也終於,離那個老總越來越近了。
姐,你帶走了一個畜生。
可另一個......還在逍遙呢。
畜生都該去死的。
不是嗎?
0
江淮帶著我回別墅見他爸。
嗯,那個畜生老總。
方天德。
我拽緊拳頭,逼自己擠出一個笑:
「您好,好久沒見。」
方天德沒回答,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我努力維持著嘴角的笑意,坦然接受他的打量。
但心底,早已被恨意掀起驚濤駭浪。
無數個夜晚,我總會從噩夢中驚醒。
最後那日的場景不斷浮現。
警戒線裏,我姐和那個畜生媽閉眼躺在地上。
場麵慘烈。
而方天德這個罪魁禍首......
仍像沒事一般,繼續享受著他的富貴生活。
不公平。
這世道,不能這樣不公平。
02
看方天德一直不說話,江淮防備地將我拉到身後:
「別這樣嚇她!你要不高興,衝我發火就行,和她沒關係!」
我摩挲著左手手腕處的傷痕,低頭,乖乖躲在江淮身後。
三天前,是江淮和富家千金葉明溪的訂婚儀式。
我給他發了「我愛你」後,在出租房裏割腕自殺。
在醫院醒來後,他指著我的腦門罵道:
「林怡,你tmd下次再敢這樣,老子我絕不會再管你!」
我緊抿著唇,一臉倔強:
「不用你管。反正活著也沒意思了,為什麼就不能讓我走?」
江淮晦暗不明地看著我。
沉默幾秒後,他單膝跪在病床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鑽戒遞到我麵前:
「做我老婆的話,活著應該有意思了吧?」
我呆呆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
他將鑽戒塞進我的掌心,起身將我摟在懷裏,語氣也柔了幾分:
「戒指收了,就代表答應了哈。」
一切塵埃落定。
至此,我終於又能名正言順地留在江大少爺身邊。
但......
江淮這次也捅了大簍子。
因為我,他從訂婚儀式現場直接逃走了。
之後,又單方麵宣布取消和葉明溪的婚約。
這番行為,讓葉家很下不來台。
葉家夫婦倆據說很生氣,直接叫停了和江家的合作項目。
葉明溪更是憤怒。
畢竟,丟臉丟得最大的是她。
葉大小姐於是開始報複了。
在社交平台上,葉明溪發了很多動態,把江淮平日罵人的言論都「揭發」了個遍。
言論涉及的人,包括很多當下熱門的流量明星。
江淮一直以「嘴賤」著稱。
很愛發表個人看法,看不慣的經常直接開罵。
但他也知道些深淺,有些不能惹的人,也就私下罵罵。
葉明溪的揭發,讓他捅「馬蜂窩」了。
流量明星的忠實粉絲們開始憤怒反擊。
先是發私信去大罵他,咒他去死。
發現這招對江大少爺沒多少用後,開始對江氏集團下手了。
他們到處在網上散播負麵言論,詆毀江氏集團的形象,並聯合起來公開抵製江氏集團推出的產品。
江氏集團的領導層和公關通宵開會,商量對策應付此番「磨難」。
幾番花錢又花力氣的公關運作後,終於讓集團順利逃過一劫。
但據說,集團上下,不管領導層還是員工,對江大少爺的不滿都上升到了頂峰。
江淮在外麵躲著玩了幾天後,開始心虛了。
他以後還想做繼承人的話,得罪整個集團的人不是好事。
他問我,是否願意跟他回趟家。
他剛好把我介紹給他爸,順便也回家道個歉。
江淮和他爸的矛盾向來很深。
這次訂婚,也是被方天德逼的。
從訂婚儀式現場逃走,他並沒覺得對不起方天德。
但要重新恢複他在集團內部的形象,隻能靠方天德。
不管江淮願不願意承認,現在江氏集團已經成了方天德這個上門女婿的天下。
兩年前,江家發生巨變。
江老爺和女兒江慕雅在路上發生車禍,兩人當場身亡。
江氏集團由此交到了方天德手裏。
對於江淮來說,也是巨變。
寵他愛他,無條件滿足他任何要求的親媽和外公走了。
隻剩下一個總是看他不順眼,逼著他做這做那的親爹。
他因此越來越叛逆。
「逃婚」一事,表麵上看,是心疼我為他自殺而做出的決定。
但其實,在內心深處,江大少爺很想做這件事吧。
而我......
剛好給他提供了一個有力的理由而已。
03
跟江淮回家見方天德這件事,我立即同意了。
四年了。
跳樓事件發生後,已經過去四年。
想來,方天德早已忘了那對因為他而死的母女。
但我沒忘。
我一直記著。
牢牢地記著。
而且,一直等著和他再相見。
江淮也終於給了我這個機會。
隻是,雖說是回去「請罪」,江淮麵對他爹時口氣還是很衝:
「看看你給我找的什麼女人!
「興風作浪的,我看她要把我毀了,連帶著把江家也毀了才開心。
「TMD葉明溪那個賤女人,真娶不得,幸虧我及時逃脫了!」
方天德麵無表情地聽著兒子的「牢騷」。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沉聲開口:
「宴會上,我記得好像警告過你,你敢離開,從此就別再進江家。
「所以......不好意思,你現在已經不是這個家的人了,請離開吧。」
說完,轉身吩咐管家:
「老王,送客。這位客人,以後不許再帶進家。」
「我CNMD方天德!」
看方天德來真的,江淮生氣地大罵:
「你別忘了自己姓什麼,江家的一條狗而已!
「這房子,這江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要滾也TMD是你滾!!!」
沉默。
窒息的沉默。
江淮一通嘶吼後,管家為難地僵在原地,沒敢上前。
而方天德......
雖表情仍沒什麼變化,但緊握的拳頭透露了他的情緒。
嗬嗬。
此刻應該很憤怒吧。
兒子最懂怎麼拿捏他。
那個「方」姓,那個上門女婿的頭銜,是他的痛。
他做得再好,都是個外人。
尤其在姓「江」的兒子麵前。
但此刻,江家的大權在方天德手裏。
底氣還是有的。
方天德嘴角勾起一個冷笑:
「那我們就看看,這江家最後到底是誰的。老王,趕緊送客,聽到沒有?!」
04
我和江淮最終還是被「請」了出來。
管家走到江淮身旁低聲懇求:
「少爺,請先離開吧。」
「王叔你!」
江淮難以置信地看著管家。
想來,沒料到看著他長大的王叔,此刻竟偏向了一個「外人」。
管家尷尬地低下了頭。
我心裏當然也不想就這樣離開。
但此刻,江淮和他爹鬧成這樣,再待下去,不好收場了。
隻能等下次了。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上前拉住江淮的衣袖,低聲勸道:
「別為難王叔了。我們先走吧,等方總氣消了再說。」
餘光處,似乎能看到方天德微微點了點頭。
想來,應該滿意我的行為的。
「你個老不死的,我看你能得瑟到什麼時候!」
在我的拉扯下,江淮不情願地往外走。
走之前,也不忘朝方天德說句狠話。
我們出了門,別墅大門就迫不及待被關上了。
江淮氣得又去狠踢了幾腳門,一邊踢大罵那個「老不死的」。
我站在旁邊,靜靜看著他發泄。
在外一直以「好人」形象示人的方天德......
在兒子眼裏,就是個大惡人呢。
真是有趣。
05
下午還要去咖啡店兼職,我和江淮說先走了。
江淮瞪我:
「又不聽話了是不是?
「兼職不是讓你辭掉嗎?還有那個城中村出租房也趕緊退了!
「以後不用工作了,我養你。
「我另外找個公寓給你先住著,之後辦完婚禮再搬來和我一起住。」
我嘴角扯起無奈的笑。
江大少爺自己都還在被養著。
靠著家裏有錢,整天無所事事地瀟灑揮霍。
卻也好意思說要養我。
我抬頭看向他,一臉無辜又天真:
「沒有不聽話啦,你說的我都記住了。
「已經和店長提辭職了。但也不能說走就走,至少得等他找到新人吧。
「出租房這邊,房租這個月底就到期,不會再續了。」
江淮聽完,滿意地點頭:
「這還差不多!行了,那就趕緊去上班吧,我去酒店休息,等時間到了去接你下班。」
「嗯,你也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才害得你......」
「不關你的事。」
江淮打斷了我。
剛壓下的怒意似乎又回來了。
他握緊拳頭,一臉憤恨:
「那個老不死的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剛好逮著機會整我罷了。哼,我江大少爺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06
事實證明,江大少爺很好被欺負。
卡住「錢」這關就行。
我和江淮揮手告別,回出租房換衣服。
剛要準備出門,江淮罵罵咧咧敲響了門。
方天德動作很快。
迅速把江淮的所有銀行卡都限製了。
酒店沒法住了。
江大少爺身上沒任何現金,離家後的生活費也沒著落了。
他打電話找朋友借錢。
結果,關鍵時刻,那些狐朋狗友都沒接他的電話。
想來都被方天德警告了。
現在,我反倒成了他唯一能求助的人。
江淮氣得臉都漲紅了。
在出租房裏煩躁地來回踱步,順便把方天德的祖宗八代問候了個遍。
當然,也是他的祖宗十八代。
我摳著手呢喃道歉:
「真的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江家那些長輩要知道你因為我......」
「對了,那些長輩!」
江淮停下,興奮地看向我。
我假裝疑惑地問:
「怎麼了?」
他走上前,高興地抱著我轉了一圈: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對抗不了那個老不死的,別人可以啊!」
說著,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向江家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告狀了。
江大少爺在關鍵時刻演技很上線,聲音聽著就很悲慘。
他可憐兮兮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
說方天德想對他趕盡殺絕。
不僅把他趕出家門,還斷了所有銀行卡,讓他吃住的錢都沒有了。
「我可能馬上要餓死凍死在外麵了。」
江少爺哭訴道。
長輩們聽了很是生氣,大罵起方天德荒唐來。
之後,又開始安慰江淮,讓他放心,說一定會給他撐腰的。
掛完電話,江淮炫耀地給我比了個V。
07
告狀看來很有用。
我出門去上班,留江淮在出租房裏睡覺。
班沒上多久,方天德就找上門來了。
想來,是受到外界壓力,趕著來處理我這個「問題源頭」了。
他直接找到店長,指了指我說:
「咖啡館下午我包場了。這位店員可以借我一會兒嗎?我想和她聊聊。」
聽到「包場」,店長嘴角立馬有了笑意:
「當然可以。」
隨即,擺起架勢吩咐我:
「林怡,好好陪這位客人聊天。」
我撇了撇嘴角,淡淡點頭。
很看不慣那副嘴臉。
但好在,我也在等這個和方天德「聊天」的機會。
現在終於來了。
所以......
暫且忍下吧。
我脫下身上的圍裙,端著做好的咖啡,坐到了方天德對麵。
方天德看了我一眼,直奔主題:
「林怡,有什麼要求你盡管提。
「我的要求就一個,你離開江淮吧。
「你們倆不合適。」
我咬著下唇,一臉倔強地搖頭:
「方總對不起,我知道不合適,但......我不會離開江淮的。」
「為什麼?」
方天德不解地看著我。
我摩挲著手指,艱難地開口: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離你更近些。
「我好像......好像從很久以前......就生出些我自己控製不住的感情......
「當初我爸去世後,我媽對我們姐妹倆說,以後可能沒錢供我們讀書了的時候,我很絕望。
「但你出現了......來到我們家,讓我媽不用擔心,並承諾會承擔我們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時......我好像從你身上看到了光。
「慢慢地,你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夢裏。
「想起你時,心情變得也很微妙,總是會迫不及待地期待著下次能與你見麵。
「這些可恥的想法,我不敢和誰說,隻能默默藏在心裏。
「但我發現,根本藏不住的。
「我越努力想遠離你,越控製不住地想你。
「最後,我選擇了屈服。
「我知道,我沒資格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並肩。
「但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以另外的方式,離你近一些......
「我沒有多大的奢求,隻是想每天能看到你就夠了。
「所以,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我哽咽著,艱難地展開著我的「表白」。
淚水早已嘩嘩往外流。
從模糊的淚眼中看過去,是方天德難以置信的神情。
眼底有震驚。
但......也多了些暗湧流動。
08
氣氛陷入沉默。
我緊抿著唇,抬手抹眼淚。
可越抹越多。
眼淚一直不停往外湧,如決堤的河水。
沒有假裝。
不過,不是因為麵前的畜生。
想到了我姐而已。
因為那個親媽的失職,我姐早早就承擔起照顧我的職責。
我爸去世後,她在我心裏已經成了唯一的親人。
至於那個媽......
不要也罷。
當年我爸就是個開貨車的,沒多少錢的窮小子。
我媽因為我爸長得俊,自己選擇了和我爸戀愛結婚的。
但慢慢地,她後悔了,怨氣越來越大。
和她同村一起出來的姐妹嫁了個暴發戶老板,生活過得悠閑又闊綽。
相比之下,住著破爛出租房,每天精打細算過窮日子的她心裏當然不平衡。
於是,開始嫌棄我爸「窩囊」,又罵我們姐妹倆是「賠錢貨」。
再接著,就是抹淚哭訴自己真是可憐又悲慘。
每每這種時候,我爸神情痛苦地站在一邊道歉:
「對不起,是我不爭氣,沒能讓你們過好日子。」
小小的我,隻能在心裏為我爸叫屈。
其實很想跑過去抱抱我爸,告訴他,他是個好爸爸。
即使沒賺很多錢,也不妨礙他是一個好爸爸的。
但那樣,隻會惹得我媽再發作。
那個女人,已經越來越瘋了。
之後,我爸診斷出癌症。
把家裏的積蓄都花光治療後,他還是撒手離去了。
我媽惡毒地詛咒了我爸一番,又對著我們姐妹倆一頓大罵發泄後,徹底擺爛了。
她跑出去給老男人當小三。
從男人那拿了錢後,就給自己使勁買衣服首飾,再去打麻將,或者各處遊玩。
至於我們姐妹倆......
隨便丟了點錢在家裏後,就不再管我們。
平時,都是我姐做飯給我吃,又帶著我寫作業做家務。
那時,我讀初二。
我姐高三了,正在奮戰高考。
我媽某天回家後,嫌棄地看了我們一眼,對著我姐冷冷說:
「女孩子,書差不多讀讀就行了。高中讀完你也成年了,該出去打工了,我可沒錢供你上大學。你妹也是一樣,我最多管到高中畢業。」
我姐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媽。
隨後,狠狠瞪了她一眼,拉著我的手回了房間,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那天,我看到了她在手機上查「助學金」和「高薪兼職」。
我拉著她的手袖問:
「姐,我們都不能讀大學了嗎......」
她摸了摸我的頭,聲音有些啞:
「能的。不管怎麼難,姐姐會努力,讓自己讀大學,也讓你讀大學的。」
隨後,把我摟進懷裏,肩膀顫抖地抽泣起來。
我學著電視裏看到的,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
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隻知道那顆心沉甸甸的,一直在隱隱作痛。
幸好,後來方天德出現了,提出會資助我們讀書。
我在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想著老天爺真好,派人來幫我們了。
可誰想到呢......
也就是在我姐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她十八歲生日過去沒多久。
她摸著我的頭說:
「你不是對畫畫感興趣嗎?姐送你去培訓班好不好?」
我高興地拍手:
「太好啦!」
那時的我其實有隱約注意到,她好像好多天沒笑過了。
眼底也黯淡無光,似乎憔悴了許多。
但我隻是以為,經過高考的摧殘,她太累了而已。
卻原來,是被親媽背叛,也被方天德傷害了......
那段時間,她心裏一定很痛苦吧。
我這個妹妹,當得真是不稱職。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我媽是用我來說服的我姐:
「你妹不是一直想學畫畫嗎?
「那是富人家的孩子學的東西,我可沒錢供她學。
「你既然那麼關心你妹妹,就賺錢去送她學啊。
「比起去做兼職,賺男人的錢不是更容易?
「而且,那還不是個一般有錢的男人。
「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要好好珍惜才行。」
一番說服下,我姐選擇忍了下來,成了方天德的固定「女友」。
之後,她花錢送我去培訓班,又給我找了最好的老師一對一輔導。
直到我收到了國外藝術學院的offer。
我媽又想把我送出去,給自己再多換些錢。
我姐識破了她的心思,及時攔下了。
那天,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也是那天,我姐沒了......
之後,我把收到的offer撕了,也把所有的畫畫工具全扔了。
從此,沒再拿起過畫筆。
我經常會想,如果當初我非常果斷地拒絕,說我一點都不想學畫畫。
那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些。
可已經沒有如果了。
一切都已發生,再無更改餘地。
死去的人,再回不來了。
我能做的,就是給我姐報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