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窗外的路燈光照進我家。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強撐著一側的牆坐了起來。
下意識的想喊我媽過來扶我一把。
但緊接著我意識到,我媽已經不在了。
屋子裏空無一人。
我隻能聽見表針轉動的聲音。
我拿起手機,屏幕已經出現了裂紋,屏保是我和媽媽的合照。
看見這張照片,我隻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場夢。
我很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等夢醒來,我媽就又出現了。
我很希望,這是我媽做得惡作劇。
她會在某天突然跳出來跟我說,這是嚇唬你的。
但我知道,那永遠不可能發生。
昏迷的幾個小時裏,我的閨蜜打來了無數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堆堆的未接來電,我隻覺得腦殼發昏。
我回撥過去,手機那頭,立馬就響起了她刺耳的聲音。
“陳有容,你怎麼回事!老娘給你打了七八個電話,你都不接,你要是再不接電話,老娘可就要報警了,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
“你沒事,那我就說我的事了。”
“領導今天讓我收拾醫院的病例,我看見你爹初戀的病例,她得也你媽那樣的病,住的還都是我們醫院。”
“聽別的護士說,你爸花了重金,聘請省裏的專家,給初戀開刀做手術。”
“不僅如此,人家住得還是一天1000塊的高級病房。”
“我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的,可你爸太不是東西了。”
“一個樓層住著,還都是一樣的病,你說你爸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媽生病,根本就是不想管。”
閨蜜後麵的話,我有點聽不清了。
耳朵嗡嗡作響,好像有人要撕碎我的耳膜。
先前我媽病得肚子疼,疼得直不起腰來,求我爸拿錢看病。
我爸卻說:“老子又不是開醫院的,大病治不了,小病不用治,整天就想著花錢,你真是攪災的禍害。
我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東西!”
禍害那兩個字,就像一個釘子,紮在我的心裏,隻要一閉上眼睛,我就能想到父親那天猙獰的樣子。
我以為他對所有人都摳。
是我錯了。
他隻是對我和媽摳。
閨蜜說的話,讓我渾身顫抖,我的胸腔劇烈起伏,這一刻我對父親的恨意,足矣溢出整個身體。
我很想揪著他的脖領子問,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媽生病,到底知不知道我媽躺在醫院裏,無助,痛苦,絕望的等待死亡來臨。
他明明有機會救我媽的。
隻要他拿出積蓄裏的一點錢,就一點,就能讓我媽活,可就是這一丁點的機會,他都沒有給我媽。
當然,我能想到我說完這些,我爸會說什麼。
他會說,都是你媽自己活該倒黴,跟我沒關係,你別瞎賴。
看著牆上掛著的全家福,我有一種被人打在脊柱上的感覺,渾身軟得厲害,胸口更是悶得慌。
我剛要站起來去拿杯水喝,家裏門卻突然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是父親回來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一進屋我便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酒味。
父親很開心,笑容掛在臉上,他搖搖晃晃的朝我走來,身子刮翻了桌上的照片。
母親的黑白照片摔在地板上,玻璃四濺。
我急忙把母親的照片撿起來,小心的撲弄上麵的灰塵,結果父親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撕拉一聲,照片被撕了個粉碎,父親把母親的照片一股腦扔進了垃圾桶。
“你們娘倆到底有完沒完!為了演戲騙我的錢,連遺照都照出來了,你回去跟你媽說,就算是死了,跟我也沒關係。”
“你跟你媽就不能和麗麗他們母女倆學學,一天天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我憋了一肚子的話,一瞬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我看著父親的臉,越發覺得他陌生。
父親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他不再說話。
而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頰,粗糙的手掌,劃得我臉生疼
“爸今天打你打得有點重了,知道你心裏有氣。”
“可我為什麼打你,你當時攥著護身符,就不給你姨,你知不知道你姨有多傷心,有多難過?”
我差點笑了出來。
“她有多難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媽有多難過。
你知不知道我媽有多痛苦,她嫁給你七年,沒有享過一天的福。”
“冬天,你怕用洗衣機費電,逼著她用手給你洗衣服,手掌上起得全是大水泡,我媽沒有半句怨言,可你有關心過她一次嗎?”
我發泄一般,將內心的委屈,悲憤和怒火一股腦發泄了出來,本以為會迎來父親的怒火。
可他卻笑了笑,酒氣噴到了我的鼻子上,熏得我睜不開眼睛。
“這都是你媽讓你跟我說的吧。”
“我早就說過,你媽就是裝的,她最有心機,最能演戲了。”
“不過,你麗姨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媽不是唱歌好聽嗎,明天是你麗姨的生日,讓她到宴會唱個歌,她騙我這事就算是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