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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暴雨劈頭砸下來時,江淮序連外套都沒披,就被兩名保鏢直接拽出了小樓。

他沒哭沒鬧,隻在踉蹌裏問一句:“你們幹什麼?”

因為江淮序的特殊,秦老夫人讓他每周抽一次血作為檢查。

可是上一次抽血就隻過了三天。

保鏢像沒聽見,直接把他拉進醫療室。

門“砰”地合上,冷氣撲麵。

江淮序被反綁在采血椅,不鏽鋼扶手貼著皮膚,冰得發藍。

三天前,他才從這裏走出去,臂彎裏還貼著一塊醫用膠布。

現在那塊膠布被粗暴撕掉,舊針孔曝在燈光下,青得發紫。

“秦總,”醫生聲音發顫,“江先生三天前才抽過400cc,再抽300cc,會休克的。”

秦丹凝倚在門框,一身白色半裙,看起來格外溫柔,整張臉卻沉在陰影裏。

她沒看醫生,隻看江淮序,目光居高臨下,像在審視一件尚有利用價值的器具。

“他命硬。”她說。

三個字,把江淮序釘在原地。

他忽然想起傍晚,傭人們在後廊嚼舌根。

“李少爺夜裏突然咳血,老太太急得團團轉。”

“江淮序的血不是隨便抽嘛,反正他也是賤命一條。”

原來如此。

血袋晃過來,上麵已經貼好標簽:

“李允墨專用血清”

黑體,宋印,無情得像是刻在墓碑上的銘文。

針頭刺進去。

江淮序沒喊疼,隻是盯著那截透明管子,看自己的血被一點點吸走。

“秦丹凝。”他喊她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冷。”

女人終於動了。

秦丹凝走到他麵前,單膝蹲下,伸手把貼在他唇邊的碎發撥開。

指尖還是記憶裏那股梔子花香,卻再也暖不了他。

“再忍五分鐘。”她說,“允墨那邊等不及。”

江淮序笑出了聲。

笑得肩膀發抖,笑得眼淚砸在手背上,跟血一個溫度。

“五分鐘?”他喘著氣,一字一頓,“秦丹凝,我會死的。”

女人垂眼,指腹擦掉她淚,動作溫柔得像從前哄他睡覺。

可說出來的話,卻像刀子往心窩裏捅。

“你死不了。”她聲音溫軟,“你救過我那麼多次,不差這一回。”

血袋漸漸鼓脹。

江淮序眼前開始發黑,耳邊隻剩雨聲和心跳聲。

血泵發出穩定的“嗒、嗒”,像死神的節拍器。

第七十二滴時,他的指尖開始發麻,指尖像被無數細針穿透;

第一百四十七滴時,視野出現灰斑,無影燈變成一團模糊的月亮;

第二百滴,他聽見醫生再次求情:“秦總,血壓降到40了,不能再抽了。”

秦丹凝的嗓音隔著霧氣飄來,低沉而溫柔,仿佛情人深夜的耳語:

“再抽50cc就停,允墨還在樓上等。”

允墨。

江淮序的唇無聲地重複這兩個字,像在咀嚼一瓣苦到發麻的橘子核。

“250cc。”護士報數。

秦丹凝終於抬手,卻不是喊停,而是走過去,俯身替他撥開粘在唇角的發絲。

她的指尖帶著雨水的涼,落在他幹裂的唇上,像落下一枚遲到的吻。

“別睡,”她說,“你暈過去,血就廢了。”

江淮序掙紮地睜開眼,看見她的瞳孔裏映出自己。

蒼白、幹癟。

他忽然笑了,笑得胸腔裏發出風箱般的輕響。

“你記得十二歲那年嗎?”她輕聲問,“你在度假區發病,我背著你跑了兩公裏去找醫生,鞋跑掉了,腳磨得全是血泡。”

秦丹凝沒回答。

“十四歲,你被綁架,我替你擋了一刀。”她笑,眼淚滑進嘴角,鹹得發苦,“刀疤還在,你當時說,阿序哥哥,我欠你一條命。”

女人手指一僵,眼底掠過一絲她讀不懂的裂痕,但很快被冷漠覆蓋。。

可下一秒,血袋“滴”一聲滿了。

束縛帶鬆開,江淮序整個人往前滑,膝蓋砸上不鏽鋼踏板,發出鈍重的金屬響。

秦丹凝回頭,似乎想伸手,卻在指尖碰到他肩膀的前一厘米停住。

“送他回房,”她收回手,聲音低啞,“把血立刻送去允墨那裏。”

那一瞬,她的背影遙遠,像一座她永遠無法攀附的絕壁。

江淮序突然想起上周抽完血後,她親手給她遞的那杯紅棗水,杯沿還沾著她指尖的溫度。

江淮序被解開束縛,整個人往前栽,膝蓋砸在地板上,發出悶響。

他沒力氣爬起來,隻能眼睜睜看她走到門口。

“秦丹凝。”

他用盡最後一口氣喊她。

女人腳步頓住,卻沒回頭。

“從今往後,”他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你欠我的,再也不用還了。”

電梯門合攏,暴雨聲被隔絕在金屬之外。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曾把秦丹凝摟入懷中,她動情親吻說:“阿序哥哥,你的心跳救了我。”

現在,她親手把那顆心跳裝進了別人的藥瓶。

秦丹凝,江淮序再也不要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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