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終,也隻是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
我拿袖子抹眼睛,不明白大家為什麼總是愛聽段允叔叔的話。
爺爺奶奶會因為他一句話,將本該屬於爸爸的股份轉給他。
媽媽也會因為他一句話,無數次在餐廳丟下我和爸爸。
更討厭的是,他每次來,都要和爸爸吵架。
爸爸說他鳩占鵲巢。
段允叔叔就說爸爸命不好,不僅親生父母不喜歡他,連老婆都隻是他玩剩下的。
每次吵完,爸爸都要難過很久。
那時我替爸爸擦眼淚,懵懂問過:“爸爸為什麼不找媽媽呢?”
小孩子的眼裏,受欺負了就該找媽媽的。
爸爸愣住,眼裏浮起的霧更重。
我坐在他懷裏,晃著腳丫。
“爺爺奶奶明明是爸爸的爸爸媽媽,為什麼她們更喜歡那個壞叔叔呢?”
爸爸那天沉默了很久很久。
半晌才道:“因為啊,他們已經是他的家人了。”
可是沒關係啊,我是爸爸的家人呀!
我吸了吸鼻子,爬回爸爸身邊,給他唱搖籃曲。
前天晚上,爸爸也唱過。
迷迷糊糊間,我還聽見爸爸哽著聲音道:
“小希,沒有人喜歡爸爸,爸爸真的......要堅持不住了......”
“我真的好痛啊,那個藥不是維生素,是真的藥,可你媽媽她不信我。”
“小希,爸爸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你不要怪爸爸啊......”
那時我太困了,可我很想和爸爸說:
小希怎麼會怪爸爸呢,小希會一輩子都愛爸爸!
晚上,我吃完了最後一點蛋糕,縮回爸爸懷裏。
有一點臭臭的。
應該是小希太久沒洗澡的緣故,爸爸永遠都該是香香的。
一夜過後,我又被餓醒了。
爸爸什麼都沒吃,肯定更餓。
正當我想去擰煤氣灶時,門鈴響了,我忙跑過去開。
“是媽媽嗎!”
是物業叔叔。
鄰居姨姨站在後麵,捂著鼻子,“就是這戶人家,從昨個兒半夜開始就散發出死豬肉的味道,我真快嘔了!”
物業叔叔看見我,蹲下來問道:“小朋友,你爸爸呢?”
我告訴他,爸爸已經睡了好幾天啦。
他眼裏閃過詫異,忙踱步到臥室,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我的天呐,小朋友,你媽媽呢!”
我搖頭,“媽媽不在家。”
物業叔叔撿起爸爸的手機,重新通上電,給媽媽打去。
嘟嘟幾聲,無人接聽。
他顫著指尖劃拉到緊急聯係人那,又給爺爺奶奶打了。
還是無人接聽。
物業叔叔忍不住咒罵:“這一家都是什麼畜生啊!小朋友,你爸爸還有其他朋友嗎?”
我想了想,告訴他還有個醫生阿姨,和爸爸很熟。
電話幾秒便接通了。
醫生阿姨來的極快,她幾乎是顫抖著為爸爸蓋上白布。
我在下麵牽著爸爸的手,她的眼淚滴在我臉上,比爸爸的眼淚還燙。
再後麵,爸爸坐車走了。
我不知道是哭暈還是餓暈的,再次睜眼時,已經是在醫院。
我第一反應就是哭喊:“爸爸呢,我要爸爸!”
醫生阿姨眼睛紅得厲害,她帶著我,去了一方黑白小屋。
很快,媽媽來了。
爺爺奶奶,還有那個討厭的段允叔叔也來了。
見狀,媽媽步伐有些不穩,可仍是逞強道:
“嗬,有趣,段懷川,你為了讓我回家,搞一個這麼晦氣的靈堂出來,還真是有趣極了......”
看見我,她問:“你爸爸又玩什麼花樣!”
我哽咽開口:“媽媽,爸爸已經變成星星了。”
她不信。
可直到她進了屋子,看見了爸爸。
刹那間,媽媽臉上的血色褪的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