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倉著火,大哥因救火而死。
老公卻說一切都是我的錯。
“要不是你睡得太死,沒聽見動靜,大哥也不會葬身火海!”
他以死相逼,要我寫下天價欠條,作為給大嫂的補償。
為了還債,我沒日沒夜地在廠裏打工,卻因體力不支掉進滾燙的鐵水中,瞬間化為灰燼。
我死後,老公卻攬著大嫂的腰笑得肆無忌憚:
“於佩蘭這個蠢女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給誰賣命!”
“還是紅梅你聰明,穀倉起火那晚把於佩蘭迷暈,我才能順理成章兼祧兩房,和你廝守。”
我怨念深重,不入輪回。
再睜眼,我回到了穀倉失火那晚。
老公再一次端來摻了安眠藥的糖水。
這一次,我還是選擇一飲而盡。
1.
剛睜眼,老公付強就端著一杯紅糖水送到了我的嘴邊。
“佩蘭,夜深了,喝點水就睡下吧。我今晚廠裏值夜班,就不陪你了。”
付強聲音溫柔,似乎是真的在關心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
遲疑了一刻。
付強眼神看向別處,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堅持:
“紅糖是我借的,統共就這一點,可別浪費了。”
我點點頭,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直到看到我喝得一滴不剩。
付強才滿意地離開了。
上輩子,我就是喝了這杯水之後昏睡過去。
死後我才知道,水裏的紅糖,是被狗舔過的。
大嫂嫌臟。
這才讓付強拿給了我。
付強在糖水裏摻了安眠藥。
讓我昏睡過去。
借機再把大哥的死怪到我頭上。
等我被冷水潑醒時。
麵對的就是燒光了的穀倉。
以及燒得麵目全非的大哥。
付強把裝著冷水的盆扔到一邊。
扣著我的頭,強迫我給大嫂下跪。
“要不是你睡著了,大哥怎麼會死得這麼慘!”
我以為大哥的死真和我有關。
內心陷入深深的自責。
現在才發現,這一切不過早有預謀。
目送付強離開後。
我迅速打開暖壺。
連灌了好幾杯水。
而後又抱著笸籮和毛線,敲開了鄰居王嫂的門。
我告訴王嫂,自己打算給付強織一件新毛衣,想跟她請教一下針法。
王嫂熱情地把我拉進了屋:
“什麼請教不請教的,你來我找,我高興還來不及,你王哥總也不在家,我正缺個人說話!”
上輩子,我出事後,連個骨頭渣都沒剩。
在王嫂的堅持下,付強才勉強給我立了個衣冠塚。
所以再次重生回來,我信任的人隻有她。
幾十分鐘後,隨著藥效發作,我握著織針的手漸漸不聽使喚了。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聽到了王嫂溫柔的聲音:
“佩蘭,咋困成這樣呢?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再送你回去!”
2
我是被王嫂拍醒的。
她聲音焦急:
“佩蘭啊,你家好像出事了,你快快回去看看吧!”
我立馬穿鞋下地。
抱著笸籮往家跑。
王嫂也跟著跑了過來。
我告訴她不著急。
先安頓好家裏的兩個孩子再說。
深更半夜,別再驚著。
“還是你想得周全,佩蘭,你等等我,我馬上就過去啊,你別慌!”
王嫂一臉擔憂地叮囑我。
我偷偷從後門溜回家。
又從後窗跳進屋子。
等看到付強正端著水盆從前院走過來找我時。
再假裝睡眼惺忪地從正門出來。
一見到我,付強的眼裏閃過一絲震驚。
“你怎麼醒了?”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付強趕忙閉了嘴。
我點點頭。
“剛醒。”
我打了個哈欠。
又揉揉眼睛。
假裝沒注意到他話裏的漏洞。
“什麼事這麼吵啊?”
我環視一周。
眼睛最終定格到燒成灰燼的穀倉上。
瞪大眼睛,捂著嘴巴,仿佛被驚到說不出話。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付強扔掉臉盆,扭著我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我押送到大嫂季紅梅麵前。
“就是因為你,大哥被火活活燒死了!今年種的糧食也都沒了!你讓全家人怎麼活!”
我瞄了一眼已經燒成人形黑炭的付偉。
胃裏一陣作嘔。
有的人就算是死了。
還是會再惡心人一回。
我怔神的片刻,付強把我的頭壓得更低,聲音裏是抑製不住的憤怒:
“於佩蘭啊,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先給給大嫂道歉!要不是你睡得太死,大哥就不會一個人救火,也就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聲線顫抖。
仿佛是痛心到了極點。
“你說大哥的死就是因為我在家睡覺?”
我反問付強。
“不然呢?你要是醒著,總能過來搭把手吧!”
付強說著,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似的,聲音陡然拔高:
“難道說,你根本沒睡?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大哥死在火裏卻見死不救!”
他鬆開了我的胳膊。
接連退後了幾步。
仿佛被我嚇到了。
3
沒想到重活一世。
這對狗男女的手段更加陰毒了。
睡得太死算是無心之失。
但醒著卻見死不救就是故意殺人了。
付強聲音激憤:
“家裏著火,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正常人不會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於佩蘭,我看你就是裝的!”
“我剛才找到你的時候,你還說你剛醒,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我看就是你故意見死不救,你就是殺死大哥的劊子手!”
付強的眼神裏透出絕頂的恨意。
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我就地正法。
聽他這麼說,周圍幫忙救火的鄰居都用最惡毒的話咒罵我:
“呸!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得多惡毒的一個人,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燒死!”
“對啊,沒想到於佩蘭看著老實本分,卻是個毒婦!”
“一個女人家,貪生怕死很正常,但就算不去救人,好歹也得喊人幫忙啊!”
“付強平時最護著他的老婆,現在都能說出這種話,看來真的是被傷透了!”
大嫂季紅梅跟著打配合。
她死死攥著手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佩蘭,付偉明明還有生存機會的,你為什麼不能幫幫他呢,你讓我後半輩子怎麼活啊!”
眼看輿論一邊倒向大嫂。
付強乘勝追擊,打算坐實了我的罪行。
“於佩蘭,你做出這樣的事,就算我能容你,鄉親們都不能答應。一邊是我的親兄弟,一邊是你,如果換做旁人,我肯定要把你送到監獄的!但我舍不得你坐牢,這樣吧,我們給大嫂打個欠條,讓她後半生有個保證,好歹減輕點心裏上的罪過!”
“今天就請鄉裏鄉親做個見證,隻要佩蘭認了錯,以後誰也不能再提這件事!”
鄉親們跟著說好。
我問他,如果賠錢,要賠多少。
付強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萬塊。
我一年辛苦做工。
到頭來也不過幾百。
這一萬塊我要還幾十年才能還清。
“佩蘭,我以你的名義打欠條,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讓你長長記性,保證以後不再犯。但是你放心,這錢我會跟你一起還!”
付強的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倒顯得他有情有義了。
在鄉親們眼裏,他既懲罰了我,又給了大嫂交待,還承擔了身為丈夫的責任。
可謂是盡力周全了。
說著,他就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
大手一揮,寫完了協議。
他抓著我的手,抹了一把鍋底灰。
隻等我最後簽字畫押。
4
上輩子,我就是接受了他的提議,在欠條上簽了字。
這之後,付強順理成章地把自己每個月的收入都交給了大嫂。
“佩蘭,這是我們欠她的,咱們就算做得再多,大哥也不會回來了!”
付強次次都會提醒我。
讓我整日活在虧欠大嫂的陰影中。
“佩蘭,按照咱們現在賺錢的速度,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把債還完,是我沒本事,找不到賺大錢的法子!”
付強把臉埋在雙手中間。
痛苦地嗚咽。
我心疼付強,不忍看他自責。
我懊悔自己當時為什麼睡得那麼死。
讓一切都變得無法挽回。
為了盡快還清欠大嫂的錢。
我去了工資更高但也更辛苦的鋼鐵廠上班。
我和男人們做一樣的活計。
白班夜班連軸轉。
每天像從灰堆裏滾過一般。
渾身上下都是黑的。
隻有牙齒是白的。
我的肺裏吸滿了鐵粉。
一到半夜就咳得震天響。
我穿得破爛不堪。
村裏人背地裏都叫我女叫花子。
“活該!誰讓她害死了大哥!這就是她的報應!”
長年累月的勞作,讓我的身體差到了極點。
更別提偶爾為了維持生計。
我還偷偷賣了幾次血。
終於,在一次夜班工作時,我犯了低血壓。
眼前一黑,失足跌進了滾燙的鐵水中。
我死後,付強拿著我的死亡賠償金跟季紅梅逍遙快活。
我的靈體飄在半空。
看在他們在我的墳前肆無忌憚的調情。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就陷入了兩人的圈套。
眼下,我必不會讓他們像上一世一般快活。
我清了清嗓子,誠懇道:
“老公,如果真是我的錯,我願意寫這張欠條,哪怕再追加一萬都沒關係!”
聽說我要多給錢,付強的眼睛亮了,他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於是我接著說道:
“但你說我假裝睡著了沒有救大哥,這就是冤枉我了!我是真睡著了,所以大哥的死,和我無關!”
“誰能證明你睡著了?”
聽了我的話,付強笑出了聲。
“於佩蘭,你就別嘴硬了,再拖下去對我們都沒什麼好處。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讓大哥入土為安,聽我的,還是乖乖簽了吧!”
付強把協議狠狠拍在我的臉上。
季紅梅也“嗷”地哭了一嗓子:
“老公,你走得不安啊,倒不如讓我跟你一起去死了算了!”
說著她就要衝進火場。
鄉親們狠狠拽住她的胳膊。
勸她別想不開。
“該死的人不是你,是於佩蘭!”
眾人看我的眼神更加嫌惡。
“咱們村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毒婦!”
“賤人!到了這個時候嘴還這麼硬!”
“要我說,不管她是真睡還是裝睡,反正她隻要在家,這個事就有她的責任,這是賴不掉的!”
“對,隻要是她在家,這個事就和她脫不了幹係!”
村民們都化身正義的使者,
把我圍在中間,推推搡搡。
有人趁機摸我的胸。
還有人硬掰著我的手指。
就要往欠條上按。
“這件事就是她幹的!她不認也得認!”
付強冷眼看著這一切。
縱容鄉親們對我的侵犯。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接觸到欠條的刹那。
鄰居王嫂一把推開了圍攻我的人。
高聲喊道:
“我能證明!佩蘭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