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茉醒來時,病房空無一人。
額角剛包紮過,傷口太深,紗布還滲著血。
心電監測儀規律的“嘀嗒”聲像敲在神經上,讓她頭痛欲裂。
“快躺下。”來換藥的護士忙聲道,“輕微腦震蕩,再晚來一步,命都保不住。”
“你哥哥在隔壁病房陪林小姐,需要我幫你喊一下嗎?”
池茉一怔,幹裂的唇艱難地翕動著:“哥哥?”
“裴總親口說的。”護士點點頭,“他囑咐我們,等你醒來,第一時間告訴他。”
“不過他正在喂林小姐吃早餐,”護士打趣道,“你還是不要去打擾你哥嫂的二人世界了。”
池茉勉強扯了扯唇,指尖無意識攥緊被角。
昏昏沉沉睡醒後,裴辰霄正坐在她床邊,凝眸盯著她的手機。
“簽證中心的消息。”他望向她,目光冷得駭人,“要去哪兒?”
她反應了好久,才啞聲說:“詐騙短信吧。”
“畢竟我這種人,哪裏配出國啊。”
淡淡的自嘲,熨平了裴辰霄蹙起的眉梢。
池茉抿了抿唇,咽下喉間的苦澀。
他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一個賣魚女,就該當一輩子卑微的螻蟻。
那她離開後,他大概也不會在意。
裴辰霄的目光落在她慘白的麵色上,輕歎一聲:“抱歉,沒能保護好你。”
她鼻尖微紅,努力壓下淚意:“沒關係,林小姐要緊。”
裴辰霄眼簾低垂,半晌才開口:“卿卿的職業生涯還很長,我不能毀掉她的人生。”
池茉緩緩抬頭,望向他。
“所以,隻好先委屈你。”他沉聲解釋,“你吃慣了苦,可她千嬌萬寵長大,我沒辦法。”
池茉想反駁,可喉嚨已被哽咽堵住,指節也被攥得隱隱泛白。
最終,她隻是極輕地點了點頭。
他們同甘共苦的時光,仿佛隻是她自作多情,在裴辰霄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卿卿有凝血障礙,時刻有輸血需要。”裴辰霄猶豫許久,還是開口,“你和她都是RH陰性血......”
池茉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
“茉茉,”裴辰霄牽住她冰涼的手,“抽些備血給她,好嗎?”
不好。
這兩個字在池茉心底瘋狂叫囂,酸澀化作千萬隻螞蟻,啃噬著她的心臟。
他把她當什麼?林念卿的移動血庫嗎?
病房靜得仿佛時間凝固。
“好啊。”池茉突然笑了,“哥哥。”
裴辰霄愣了一下,詫異於她會直接答應,更驚訝於她的稱呼。
他皺了皺眉,正想解釋。
護士卻推開門忙聲道:“裴總,林小姐隻剩最後一袋血了。”
裴辰霄立刻站起身:“茉茉,求你。”
他將池茉打橫抱起,衝到采血室。
池茉的血管太細,針尖一遍遍在肉裏旋轉,護士才找準位置。
血汩汩流入試管的瞬間,她的淚奪眶而出。
她忽然想起從前體檢抽血時,裴辰霄都會輕輕攏住她的雙眼,給她加油打氣:“茉茉不怕,有我在。”
可現在,曾經望向她時充滿擔憂的眼眸,卻為了另一個女人,染上了卑微和乞求。
七管血抽完,池茉的小臂已經青紫一片。
護士正想遞給她棉簽時,裴辰霄伸手接過,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幫她按住傷口。
他忽然低頭,對著傷口處輕輕吹氣,就像從前,她被魚鱗劃破手指時,他試圖減緩她的疼痛時那樣溫柔。
池茉的心就像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疼。
眼淚順著抽噎滾落在裴辰霄手背上,讓他的神色無措了幾分。
“很疼嗎?”他柔聲問,“那我再輕點,好不好?”
池茉眼圈通紅,好想就這樣不管不顧撲進他懷中大哭一場。
“裴總,不好了!”醫生喘著氣跑了過來,“林小姐說要找您,太著急從床上摔下去了!”
“什麼?”裴辰霄的手下意識用力,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可他再沒分給她半個眼神,奪門而出,朝著林念卿的病房跑去。
棉簽掉在地上,摔成兩段。
就像他們的感情,再難複原。
池茉一個人出了院。
傷沒好全,她一路上磕磕絆絆,用力推開大門時,就看見林念卿倚在裴辰霄肩頭,他正在喂她吃藥。
看見池茉回來,她立馬迎了上去,一臉歉意開口:“池小姐,你回來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