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以為自己會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
坐牢的時候他沒哭,被林謙踩斷手指的時候他沒哭,毒蛇爬滿全身的時候他也沒哭。
可一想到女兒的冤情永遠無法昭雪,林謙還感情圓滿,逍遙法外的時候,他的眼淚如瀑布湧出。
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門邊。
他好想有個人來救救自己......
可他已經沒有力氣砸門,喊救命。
意識陷入模糊前,他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宋允!”
顧淮音的身影映入了眼簾,她衝過來緊緊地抱著他。
她好像說了很多話,一會兒說醒一醒,一會兒說對不起。
宋允兩眼一黑,陷入昏睡。
等再次睜眼時,人躺在醫院裏,顧淮音正麵無表情的盯著他。
“這次隻是小懲,以後學乖一點,別再想著那件事,更不要再去傷害阿謙父女。”
宋允失焦的雙眼回神,對上她的眼睛。
“是誰在傷害誰?”
顧淮音的嘴角緊繃,轉身離開。
之後三天,顧淮音都會準時來醫院照顧他,好像兩人還是恩愛夫妻,好像她從沒變心過。
直到第四天,顧淮音說:“明天就是我晉升的日子。”
日子到了。
宋允等她拿出離婚協議書,可她說:“我說過,絕不負你,我不會食言,隻要你想,以後你還是我名正言順的丈夫。”
宋允幾乎被氣笑。
如果這都不算辜負,那什麼樣才算?還想要他這條命也斷送在她手上?
“離......”
宋允的話被急促的鈴聲打斷,顧淮音接起電話,臉色驟變。
“我馬上過來!”
她走後,宋允也在藥物的作用下繼續昏睡過去,隻是睡前已經想好,明天他就離開醫院。
直到一陣風把宋允吹醒。
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一處懸崖邊上,懸崖下方就是奔騰的海水,前方是臉色冷漠的顧淮音。
“因為你,阿謙帶著孩子走了,我需要你去跟他道個歉,發誓你不再想翻案,跟他說你錯了,求他回來。”
她的聲音比海風都冷。
宋允脫口而出,“不可能!”
“這件事因你而起,隻能由你來結束。”顧淮音讓了一步,宋允才看清,她腳邊放著一個黑色的骨灰壇。
他怎麼會認不出來,那是三年前他流著淚,從殯儀館一步一步的抱到了墓地,又親手放進女兒墓地裏的骨灰壇啊。
“顧淮音,你瘋了嗎......”
白天還說絕不負他的女人,晚上就親手挖了女兒的墳。
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瘋的人是你,他已經死了,但我還活著!”顧淮音有些不耐煩的皺眉。
“你知道的,林謙的父親是我的師傅,如果阿謙不回來,他一定會阻止我晉升,我多年的心血很可能毀於一旦。”
聽著她這些話,宋允隻覺得荒謬至極,她為了前途,什麼都可以不顧。
“可他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他試圖喚醒顧淮音的良知。
不料聽到這話,顧淮音竟直接舉起打火機,點燃了那本滿是回憶的相冊。
宋允想撲上去,卻被身後的保鏢死死按住。
他眼睜睜看著火舌卷起,吞噬孩子的每一張笑臉。
第一頁燒成灰時,他忽然想起十五歲那年,父母離異都不肯要他,顧淮音拉著他的手說:“以後我們相依為命。”
第二頁燒成灰時,他記起十八歲的海邊,兩人在沙灘上肆意的奔跑,日落時她撲進他懷裏,“宋允,我們一定會擁有最美好的未來。”
第三頁燒成灰時,他回憶起了二十二歲,他被同行羞辱沒爹沒媽,她倔強的握著他的手,“我一定會站上更高的位置,讓任何人也不敢再對你大聲說話。”
......
一幕一幕,全部燒成灰。
她現在要站上最高的位置了,可她的身邊已經不再需要他。
“天快亮了,你的時間不多了。”
相冊燒完,顧淮音舉起骨灰壇。
女兒即將被他的母親親手扔下懸崖。
宋允的心好像也被燒成了灰。
他突然跪了下去,麻木的把頭磕在石頭上。
“林先生對不起,我不該繼續找證據翻案,我錯了。”
“林先生對不起,我不該招惹你和你的孩子,我錯了。”
“林先生對不起,我不該回到顧淮音的身邊搶你的位置,我錯了。”
額頭上的傷口又添一道,血淚模糊了視線。
宋允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直到顧淮音問一旁錄像的人,“拍好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顧淮音叫停了宋允。
她給林謙打了個電話。
林謙很滿意。
“那你來接我,以後我和孩子要和你住在一起。”
“當然。”
她走時留下一句話,“阿允,你先回去等著我,等我回家我們再好好談。”
可宋允不想等了。
等了她十年,等來這樣不堪的結局。
隻聽到一聲驚呼,宋允突然掙脫出保鏢的手,衝向懸崖抱起骨灰壇。
顧淮音回頭的時候,隻看到宋允縱身一躍。
顧淮音,你也有心嗎?為什麼露出難過的表情?
下落的時間裏,宋允欣賞著顧淮音臉上每一寸碎裂和絕望。
他笑了。
顧淮音,別怕,更傷心的還在後頭,我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