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時,辦公室陷入一陣寂靜。
是葉晞寧率先起身,“走吧,少川,辛苦你了。”
法院,工作人員看向葉晞寧的眼神中帶著憐憫和同情,第一次碰上丈夫委托他人來和妻子辦理離婚訴訟的。
手續不複雜,葉晞寧隻花了一個小時簽完了所有協議。
紅章落印,工作人員將文件遞回。
“葉女士,你和顧先生的婚姻關係已經解除了,等10天後帶著判決書去民政局換證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接過判決書,轉身就走了。
程少川在後麵叫住了她,“寧寧,你接下來什麼打算?”
她露出解脫的笑容,“我報名了援非誌願者,我父母也在那邊,醫生無國界,我想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他旋即也笑了,“好,如果有一天順路,我回去那邊看看你。”
葉晞寧怔愣了幾秒,隻當成了玩笑話。
與程少川道別後,葉晞寧就回去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因為多年的分居,她很快就收拾好了,目光落在床頭掛著的海螺上。
這是她外婆去世前,親自去大昭寺替她求的,求子白螺。
外婆去世前都還在惦念她,“孩子......外婆希望你幸福,如果沒有,切莫強求,去找個真正愛你的,別耽誤了自己一輩子......”
她還真是不孝,外婆早已看透一切,她卻仍執迷不悟,讓外婆臨終都不得安寧。
她解下那個海螺放進了包裏,又打開床頭櫃,是滿滿的促排針。
她將剩下沒有打完的針管和藥劑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最後,葉晞寧將另一份離婚判決書放到顧昀禮書房的桌上。
她不經意間掃到書架上的照片牆,渾身僵直住。
十二張照片整齊排列,除了景色季節的變化,無一例外的是兩人像戀人般親昵相擁。
三年,春夏秋冬,一張不落。
她的丈夫在兼顧醫務,晉升,家庭之外,還能抽空飛一萬公裏去看自己的繼妹。
獨留她傻傻地贖罪,剖盡心思去討好他,堅守著這段貌合神離的婚姻。
她細細摩挲著照片上男人的笑意,早已淚水簌簌。
可笑的是,她和顧昀禮連婚紗照都沒拍,唯一一張合照是結婚證上的紅底照,顧昀禮木著臉草草拍完。
葉晞寧帶上行李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這個困住她七年的房子。
......
葉晞寧以為和顧昀禮再也不會見了。
山區救援行動最短一個月,而她也已經在走離職手續了。
可沒想到救援行動的第三天,顧昀禮和阮慕妍就回來了。
醫院開通了緊急綠色通道,每個科室的主任醫師都接到了警報通知。
“快!救救阿禮哥哥!他為了救我擋了山上滾落的巨石,還感染了未知病毒!”
移動病床上躺著麵色灰白的顧昀禮,而阮慕妍哭哭啼啼地緊隨在一旁。
葉晞寧見慣生死,可看見顧昀禮躺在手術台上,心裏還是猛地一沉。
後背的傷口血肉翻飛,白骨可見,大片的黑血汩汩湧出。
他愛阮慕妍,真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醫院最權威的胸外科醫生聯合手術,葉晞寧是主刀醫生。
整整三個小時,情況凶險,檢驗科還傳來不好的消息,顧昀禮感染上的病毒是黑血病!
怪不得傷口的血止不住。
情況更糟的是,去取血小護士空手跑回來。
“葉醫生!怎麼辦?血庫的b型血不夠了!”
葉晞寧想起,阮慕妍的血型也是b型血,曾還開玩笑說他們是命定的一家人,連血型都一樣。
“去!讓阮慕妍進來輸血!”
葉晞寧沒有分心,不斷拿夾鉗塞入傷口止血,爭取時間。
血漿沒等來,小護士卻急闖進來,聲音發顫:
“葉醫生......阮慕妍不見了!我找遍整棟樓,都說她走了!”
走了?
阮慕妍就這樣把顧昀禮扔在手術台上,走了?
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葉醫生,血氧濃度過低了,心率過慢,再等不到補給血就休克了!”
無奈之下,葉晞寧讓助理醫師代替自己的位置,快步走出了主手術間。
她卷起袖子,坐在準備室的椅子上,對護士說:“我是ab型血,先抽400c!”
ab型血是萬能血型,護士不敢遲疑,快速抽滿了一包,給隔壁的顧昀禮用上了。
可出血口還沒找到,400c很快就用完了。
“再抽!”長時間的手術已經讓她體力耗盡了,抽完一包她都有些眩暈了,可她隻有一個想法,她要救活顧昀禮。
不為愛,隻為責任。
第二包400c抽完,她閉上眼,渾身軟在了椅子上。
好在齊主任終於用內窺鏡找到了出血點,迅速縫紮。
迷糊間,小護士叫醒了葉晞寧。
“葉醫生,顧主任恢複一點意識了,他一直在喊你呢!”
她強撐著身體,邁著虛浮的腳步走到手術台旁,彎下身。
“顧昀禮,你要說什麼?”
顧昀禮竟忽地握住了她的手,死死不鬆。
手術成功了,所有人都放鬆下來了,開起玩笑來。
“肯定要說些肉麻的親熱話,‘老婆,辛苦了!’‘姑娘的救命之恩,小生當湧泉相報!’”
“哈哈哈!顧主任冷麵心軟型的,在醫院是鐵麵無私的醫生老師,在家肯定是負責暖心的好丈夫。”
可顧昀禮說的話讓所有歡樂和玩笑戛然而止。
蒼白的雙唇翕合,低沉的嗓音伴隨監護儀清脆勻速的“滴滴”聲。
“妍妍......我不愛葉晞寧,你別走,留在我身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