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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抽簽選駙馬之日,我靠作弊選中高潔孤傲的南夜質子江溯雲。

甚至不惜隨他回南夜國,隻為成全他的思鄉之情。

不料他立即抬南夜貢女為平妻,對她表明心跡:

“娶公主隻是權宜之計,我心中唯你一人而已。”

難產之時,他們在我床榻前抵死纏綿,眼睜睜看我一屍兩命。

父皇震怒,親率鐵騎踏平南夜。

再睜眼時,他墜馬失憶,討了貢女回府日夜服侍。

丫鬟問我:“公主,我們還要作弊嗎?”

我隨手捏起別人的名帖:

“當然,這次換成他。”

1

“裴妄言?公主不是說他整日花言巧語,不是良配嗎?”

我搶過丫鬟小玉手裏的名帖,心裏閃過片刻後悔。

明明有四位質子,怎麼就抽中他了?

這家夥素來及時行樂,不知討了京裏多少女子暗中喜歡。

可他偏偏又愛招惹我,說些似真似假的情話。

要不,再換個人?

手剛剛碰到下個名帖,腦海裏閃過前世被困南夜時,他不遠萬裏寄來的禮物。

有時是一支臘梅,有時是一包桂花糕。

每次都恰恰在我思鄉情最盛時送到。

似乎,這人也沒那麼討厭。

“就他吧,嘴嚴點,別走漏風聲。”

剛剛從姻緣閣偷跑出來,迎麵就撞上江溯雲入宮給父皇請安。

侍女雲蘿親昵地挽著他的胳膊,盈盈下拜。

“見過昭寧公主。”

江溯雲這才認出我,拱手行禮。

“聽聞昭寧公主要抽簽選駙馬,盼公主順應天意,得償所願。”

這番不陰不陽的話出口,我便斷定,什麼失憶,全是裝的!

畢竟前世,他為了提早歸國,可是下足功夫來討我喜歡,哪敢說出這樣不敬的話來。

或許他也重生了,隻想用失憶當幌子,讓雲蘿提早去身邊服侍而已。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當真深情至此!

“本宮自然知道順天應人的道理,但更知道人定勝天,很多事不爭取一下,怎麼就知道不行呢?”

我撂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果然不出三日,我便在獨自遊禦花園時碰到雲蘿。

她手裏端著給江溯雲求的丹藥,卻並不直接離宮,而是特意繞到禦花園找我。

“昭寧公主,求您高抬貴手,成全我和公子。”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

我冷眼看她一副可憐相。

前世在南夜,她便靠陰謀陷害栽了不少罪名給我,如今隻怕又是故技重施。

我也不喊她起身。

等她快要把頭磕破,眼神中充斥著焦急與尷尬,實在演不下去時,我才俯身附在她耳邊低語:

“江溯雲陪我父皇下棋,這會兒恐怕不會經過,你打錯算盤了。”

她表情逐漸變得猙獰。

在我轉身欲走時,她忽地撲上前,和我雙雙墜入荷花池。

“既然公主執意要跟我搶公子,那就別怪我了!”

她極善水性,拖著我遊到一處荷花掩映之處,狠狠把我的頭按進水裏。

窒息的恐懼湧上心頭。

我仿佛又回到前世被他倆害死之時,茫然無助。

難道剛重活一次,便又要葬身於此嗎?

正奮力揮舞雙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一雙有力的大手就抱住我,將我拖回岸上。

“昭寧公主,得罪了。”

他把岸邊的外衫披在我身上後才放開了我,後退半步。

我這才看清,救我的人竟是裴妄言。

不遠處江溯雲的身影一閃而過,撲通跳進水裏,費了半天勁才把雲蘿撈上來。

不知雲蘿對他說了什麼。

下一刻,江溯雲冷著臉走上前來,聲音像是結了一冬的寒冰。

“若是雲蘿得罪過公主,我替她賠罪。”

“但此間朝夕相對,我已愛她至深,還請公主寬恕,莫要再下殺手!”

2

前世到南夜的第一晚,雲蘿便失足墜落池塘。

本來隻是個意外,沒想到醒來後,江溯雲對我就變了一番樣子。

他執意娶雲蘿為平妻,不再對我溫情脈脈,而是十足十的戒備。

不信我,他從來都不肯信我。

“江溯雲,莫說此事不是本宮做的,就算是,殺個貢女也輪不到你一個南夜質子在此質問本宮!”

一番話下來,我雙拳緊握藏在袖間,仍止不住顫抖。

前世我傾心於他,從不曾出言斥責,甚至百般維護千般討好,想來實在太傻。

江溯雲微微一怔,似乎才記起自己寄人籬下的身份,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

“我知道了。”

他剛要拱手下拜,雲蘿就連滾帶爬地湊過來,抓住我的下擺,聲淚俱下。

“是雲蘿冒犯公主,罪該萬死,還請公主不要折辱公子。”

折辱?

這就算折辱了?

心頭一痛,剛要張口,裴妄言倚著樹,把玩腰間的佩劍懶懶開口。

“江溯雲,我們這些質子多蒙公主庇護,才能苟全性命。”

“你今日,難道真要縱容這丫頭欺負到公主頭上?”

幼時,我曾遇見江溯雲打翻貢果,連累四國質子一同跪祠堂受罰。

他後背挺得筆直,額間全是冷汗,卻始終不肯說半句軟話。

我心一軟,便去懇求父皇饒了他們。

甚至跟父皇定下抽簽選駙馬之事,一來聯姻鞏固邦交,二來也可以庇護他們,不至受人欺淩。

多少年過去,如今再聽裴妄言提起,當真恍如隔世。

難道他對我的甜言蜜語,種種好處,都是因為感激?

“對不起,我什麼都記不起了。”

江溯雲輕描淡寫抹去所有恩情,仿佛我真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既然雲蘿說冒犯本宮,那本宮便罰她在此地跪上十二個時辰。”

這是他當年受罰跪祠堂的時辰。

不記得,便都還給我好了。

剛轉過身,背後撲通一聲。

再回頭,江溯雲竟自己跪倒在地,仍是腰背挺直不肯稍彎。

“是我管教不力,願替雲蘿受罰。”

雲蘿急得眼眶通紅,用力拽他起身。

見他執意不肯,幹脆也跪在一旁,心疼得江溯雲抓了好幾把青草墊在她膝下。

他可曾想過,前世我難產致死,該有多痛?

再也看不下去,我近乎落荒而逃。

一路到公主府換好衣裳,再出門時,才發現裴妄言始終候在門前。

“公主。”

他自然而然走在我身旁,給我講些宮外見聞。

以往我隻覺他聒噪,此刻聽來倒是有趣的很。

我自幼困在宮裏,對外麵的認知竟有一大半,是靠他日日給我講出來的。

“你整日四處遊玩,若是有朝一日也困在皇宮裏,會不會太過煩悶?”

姻緣閣名帖已換,我總怕誤了他的一生。

沒想到他淺淺一笑,眼含春意:

“若是與公主相伴,何處都是好的。”

這類甜言蜜語我聽過無數次,卻不知怎的,耳根竟微微熱起。

沒等回話,小玉急匆匆跑來大喊:

“不好了!江溯雲暈過去了!”

3

我本不想管。

但畢竟是我出手懲罰,還是給他請了禦醫。

聽說他雙膝染上附骨疽,不僅可能殘疾,嚴重還會喪命。

“公主若是實在擔心,不如去探探病?”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裴妄言話裏,隱約有股化不開的酸意。

病當然是要探的,卻不是因為擔心,隻想看看這次的病為何會提前發作?

來到供質子居住的承安苑。

我透過窗紙,看見雲蘿正小心翼翼為他擦拭身體。

情動時,他一把將雲蘿拉入懷裏,親吻纏綿。

“雲蘿,若公主定要選我為駙馬,我也決計不會虧待了你。”

“隻要放歸南夜,我們好好養著她,想必大燕皇帝也不會為難我們。”

嗬。

他這回不敢殺我,卻想讓我孤寂一生,客死他鄉嗎?

“奴婢謝公子垂青,隻是眼下,還是為公子治病要緊。”

雲蘿憂心忡忡。

江溯雲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早就救過我一次,隻是你忘了。”

“現在去向禦醫好好打聽,一定能找到救我的法子。”

的確有辦法救他。

前世禦醫告訴我,天山寺靈犀藤可解附骨疽的疾患。

為幫他求藥,我三跪九叩行大禮上山,又在寺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一株靈犀藤。

回宮後我風寒入骨,險些送掉性命。

難道他竟一直以為,救他的人是雲蘿?

簡直瞎了眼睛!

惱怒間,江溯雲披衣起身,在雲蘿的攙扶下走出門來。

見我守在門口,雲蘿搶白道:

“公主罰我也就罷了,害公子得了這種重病,該如何是好?”

好厲害的一張嘴。

三言兩語便把附骨疽的罪名扣到我頭上,可他自己生病,與我有何關係?

“不得無禮。”

江溯雲一邊輕聲斥責,一邊暗暗把雲蘿撥向身後。

“多謝公主為我請來禦醫治病。”

“前日姻緣閣前,見公主和侍女行色匆匆,恐怕抽簽之事另有機關。”

“來日若我為駙馬,還望公主見憐,容我一並娶雲蘿回府。”

當麵說這話,如同在打我的臉。

抽簽選駙馬,是我為庇護這幾個玩伴的遊戲之舉。

可既然是我的備選,便無人敢三心二意,隻有江溯雲。

他仗著我的喜愛,才敢肆意作踐我一片真情。

“你把本宮當成什麼人?”

我死死掐住食指指尖,扼住不斷湧上的淚意。

“本宮的駙馬,隻可一心一意,哪能容得下旁人?”

江溯雲仍昂著頭,神情孤傲。

“若然如此,恕我隻能拒絕公主的美意了。”

他想斷的幹淨,我卻不能讓他稱心!

“你是質子,從一開始就沒有權力拒絕。三日後姻緣閣抽簽,你一定要來!”

雲蘿眼中是濃濃的恨意。

江溯雲隻輕歎一聲,緊緊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前:

“你能冒險救我性命,我絕不負你!”

4

一路上我沉默不言,走得飛快。

公主府前,裴妄言拱手行禮:

“公主,三日後的抽簽,臣怕是不能來了。”

“為什麼?”

難道他也存了別的心思,要我出醜?

他無奈地扯扯嘴角。

“公主何必明知故問。如果臣注定選不上駙馬,出不出現又有什麼區別?”

他這樣想?

他在意的是我,還是駙馬的身份?

我拚命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前世他有沒有到場。

大概我的確滿心滿眼都是江溯雲,從沒看過旁人一眼。

但這次不同了。

“小玉,去取我的紫金鳳紋手串。”

這是母妃送我的陪嫁之物,前世我戴著它與江溯雲成婚,卻在南夜被他轉送給雲蘿。

如此珍貴之物,他不配擁有。

“裴妄言,這手串的來曆你也清楚,現在我把它贈給你,三日後,務必到場。”

他慎重接過手串,眼中懷疑和驚喜交織,張了幾次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怎麼?平日能言善道,這會兒卻啞巴了?”

他低頭笑笑,迫不及待戴上手串,離開路上都帶著風。

一日後,江溯雲竟搶先辦起婚禮。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繞遍整座京城。

老百姓都知道,我昭寧公主心悅之人,竟要搶先迎娶一個貢女。

“聽說這貢女貌若天仙,把堂堂公主都比下去了。”

“我還聽說公主在簽筒裏做了手腳,死活要嫁給這位江公子,人家怎麼拒絕都不行啊。”

“這麼倒貼哪還像公主,簡直連個村姑都不如。”

我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活成了一個笑話。

“這些渾話是誰傳出來的?再讓我聽見,割了你們的舌頭!”

閑話傳到宮裏,小玉替我不平。

無妨,很快一切都見分曉。

終於到了選駙馬之日。

江溯雲上前行禮,父皇正眼也不看他。

這些日子的荒唐,想必父皇也聽聞了。

裴妄言和其他質子聚在一處,眼神片刻也不離我。

我暗暗向他點了點頭。

“請公主選駙馬。”

掌事太監遞過簽筒,裏麵用線連著的,是四張質子名帖。

我剛剛拉動其一,江溯雲便抬手叫停。

“啟稟皇上,公主。我聽聞簽筒裏的名帖被更換過,可否當眾打開,以絕悠悠之口?”

父皇召我上前,雙目震怒。

“昭寧,朕素來寵愛你,可如今流言紛紛,你還要為了他江溯雲作弊?”

“現在簽筒一開,你將成為千古笑柄,你要朕怎麼辦才好?”

我明白,父皇一切都是為了我。

前世,是我的任性傷透了他的心,以後不會了。

“父皇,開簽筒吧。”

父皇仍是不舍,甚至想下令重換一批名帖賴掉。

我急忙站出來吩咐:

“皇上有令,開簽筒!”

掌事太監小心翼翼打開簽筒,取出四張名帖一字排開。

江溯雲得意地走上前來,親手拿起我抽到的那一張。

“諸位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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