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沈晚星獨自回到教職工宿舍。
一推開門,就看到一個刻薄的身影坐在沙發上。
是周正陽的母親。
她一見沈晚星,吊梢眼就豎了起來:“你果然在這裏!當媳婦的不在老家好好待著,非要跑來纏著男人,真是不安分!”
周正陽從廚房裏端著水杯出來,臉上帶著一絲不耐:“媽,晚星剛出院呢。”
他勉強安撫了婆婆,然後轉向沈晚星:“媽是特意從老家趕過來的,你讓著她點。”
沈晚星看著他,冷冷反問:“都是第一次做人,我為什麼要讓?”
婆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站起來指著她尖叫:“你聽聽!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敢跟我頂嘴了!”
沈晚星不想再理她,徑直走向臥室,關上了門。
門外,婆婆越發高昂的哭鬧聲和周正陽不耐煩的安撫聲混雜在一起。
周嘉樹也被鬧得跑出房間,堵在她的門前:“你出來!快去給奶奶道歉!然後去做飯,我餓了!”
門內,沈晚星充耳不聞地拿出放在枕頭下的舊布包,開始收拾自己僅有的幾件衣物。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聲音消失了。
門被猛地推開,周正陽鐵青著臉站在門口。
他看見她手裏的包袱,眼神一沉:“你在幹什麼?”
沈晚星沒理他,繼續將一件洗得發白的布衣疊好。
周正陽本就被婆婆折磨得心煩意亂,這會兒更多了急躁,幾步衝過來攥住她:“我問你在幹什麼!”
沈晚星直視著他的眼睛:“你不是一直想讓我走嗎?我現在如你所願啊。”
她死水般的眼神看得他一愣,心裏的那點錯愕瞬間變成了惱怒:“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沈晚星被他粗暴地拖出房間:“你要幹嘛?”
周正陽撇她一眼:“學生們給曼茹辦了出院宴,媽和嘉樹已經到了,我帶你去給她道歉。”
沈晚星被他拽得一個踉蹌,終於忍不住開口:“周正陽,我才是受害者。”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臉上那點溫和的表情再也掛不住了:“曼茹是我恩師的女兒,從小嬌生慣養、溫和柔弱,你卻嫉妒心大發把她傷成那樣!你讓我沒法麵對老師,甚至坐不穩教授的位置!”
“你粗魯、庸俗、幫不上我,我都認了,就不要再拖我後腿了!”
他不顧她的掙紮,把她強行塞進車裏:“別和我耍農村無賴的那套,想一想你還在老家的爸!”
沈晚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她的爸媽當初在他家被村裏人排擠的時候,把他當親兒子一樣疼。
結婚的那天,她爸爸拍著他的肩膀,說:“正陽,我們家晚星就交給你了。”
她媽媽更是把家裏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讓他拿到城裏別虧著自己。
他也曾在他們麵前信誓旦旦:“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一輩子對晚星好。”
一輩子,多可笑的三個字。
沈晚星閉上眼,忍住喉間的腥甜,艱難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忍一忍,隻要拿到錄取通知書,一切都會結束。
……
飯店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林曼茹被學生們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她舉起酒杯,聲音嬌俏:“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已經考上大學了,馬上就要和周教授成為真正的同門啦!”
周圍響起一片豔羨的恭維聲。
周嘉樹與有榮焉地挺起胸膛,婆婆更是止不住地大聲誇她優雅知性、前途無量。
此時,周正陽帶著沈晚星走了進來。
人群立刻包圍住了他,他溫文爾雅地笑著和每個人打招呼,姿態從容又滿足,全然忘記了在身後被推搡的沈晚星。
沈晚星看到有人指著她,好奇地問林曼茹:“曼茹,那個人是誰啊?怎麼跟在周教授身後?”
林曼茹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婆婆立刻接腔:“一個來打秋風的窮親戚而已,過兩天正陽就把她趕走了。”
寒暄過後,他將沈晚星推出來,朝林曼茹的方向點了點:“去吧。”
在眾人的注視下,沈晚星一步步挪到林曼茹麵前。
看著林曼茹那張得意的臉,她咬緊牙關,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
“……對不起,我不該被你拽下樓梯,害你劃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