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包裹全身。
他費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帳頂,帶著補丁的粗布被掖得嚴嚴實實,炭火盆在屋角燃著,驅散了刺骨的寒意。
“你醒了?”
綺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王錚轉過頭,看見她坐在床邊,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鬢發微亂,往日裏總是帶著疏離或得意的臉上,此刻竟寫滿了焦慮。
“水......”
王錚的喉嚨幹得像要冒煙,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綺茸立刻應聲,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上半身,將一杯溫水遞到他唇邊。
“感覺怎麼樣?是不是還很痛?”
綺茸放下水杯,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指尖的溫度輕柔得讓他心頭一顫。
王錚怔怔地看著她,昨晚寒風中的絕望和心死似乎還在骨髓裏,但此刻綺茸眼中的關切又如此真實。
他張了張嘴,想問她為什麼突然變了,想問她昨晚為什麼要那樣對他,可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隻化作一聲低啞的咳嗽。
“咳......咳咳......”
咳嗽牽動了心脈,熟悉的痛感再次襲來,王錚疼得蜷縮了一下。
“別動!”
綺茸連忙按住他,眼裏的自責濃得化不開:
“都怪我,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在院子裏受凍,不該......”
她聲音哽咽,眼圈微微泛紅:
“王錚,對不起。”
對不起?
王錚愣住了。
綺茸拿起一旁的帕子,輕輕擦去他嘴角因咳嗽溢出的血絲,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嚇壞了。”
她沒說下去,但眼裏的恐懼騙不了人。
“我去給你煮藥。”
綺茸站起身,掖了掖他的被角:
“醫生說這藥能暫時穩住你的身體,等你好點了,我就帶你去尋更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
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眼神亮得讓王錚幾乎要溺斃在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裏。
“好。”
王錚聽見自己用沙啞的聲音回答。
綺茸笑了,那笑容很淺。
她轉身離開房間,腳步輕快,不像之前那樣總是帶著沉重的疏離。
王錚躺在溫暖的被窩裏,感受著胸口微弱的暖意。
或許......
或許她是真的知道錯了?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海裏翻騰,那些被他強行壓下的希望,像頑強的野草般瘋狂滋生。
他摸了摸胸口,那裏雖然依舊疼痛,但似乎不再是空洞洞的一片。
等她回來,他想。
等她把藥端回來,他就把一切都告訴她。
他要告訴她,他是王錚,是那個為她割心掘骨的天界戰神。
他要告訴她,玉佩雖然碎了,但他們的過往是真的。
他要告訴她,他不怪她了,隻要她能回頭,他們重新開始。
王錚的心情從未如此忐忑又充滿期待,他甚至能想象出綺茸聽到真相後震驚又悔恨的表情。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壓低的說話聲。
是綺茸的聲音,帶著一絲他從未聽過的嬌嗔:
“可言,你別鬧,他還在裏麵睡著呢。”
緊接著,是李可言慵懶又帶著戲謔的聲音:
“怎麼?這才對他好一點,就舍不得我了?剛才是誰在我麵前哭哭啼啼,說擔心他死了,你的紅塵煉心沒法完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
綺茸的聲音有些慌亂:
“你也知道,情劫最是難渡,需得有足夠的情緒波動才能成。我之前對他太冷淡,你毫無波瀾,可我剛才對他好,你不就吃醋了嗎?這說明方法是對的。”
“哦?”
李可言輕笑一聲,語氣充滿了掌控感:
“所以你剛才喂他喝水,給他蓋被子,都是演給我看的?”
“當然!”
綺茸的聲音立刻變得堅定,甚至帶著一絲厭惡:
“我怎麼可能對那個凡人動心?要不是為了幫你度過情劫,我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等你煉心成功,他就沒用了。”
後麵的話,王錚已經聽不清了。
他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從頭頂一直冷到腳底。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後用力撕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痛徹心扉。
原來那短暫的溫暖,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
原來那聲對不起,隻是為了刺激另一個男人的工具。
原來他所有的期待和幻想,在別人眼裏,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鬧劇。
他想起剛才綺茸溫柔的眼神,想起她哽咽的道歉,想起她堅定的承諾,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都沒有力氣,心口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隻抓到一片虛無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