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江月攔了輛出租車,獨自回到蘇家。
車子駛進熟悉的別墅區。
五年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沒變。
蘇江月推開門,幾個傭人正圍在沙發旁嗑瓜子。
聽到開門聲,幾人齊刷刷轉過頭。
看清是蘇江月時,臉上的悠閑瞬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喲,這不是蘇家大小姐嗎?”一個女傭率先開口,語氣裏滿是嘲諷,“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畢竟監獄的飯可比家裏難吃多了吧?”
另一個男仆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蘇江月的囚服,故意提高了音量:“穿成這樣就敢進門?也不怕弄臟了地板。說起來,你現在這身份,怕是連我們這些掃地的都不如。”
蘇江月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舊傷。
這些人從前在蘇家時,見了她雖不算恭敬,卻也絕不敢如此放肆。
想來這五年裏,在蘇婉柔的枕邊風和蘇家父母的縱容下,他們早已把自己當成了可以隨意踩踏的塵埃。
她沒接話,徑直穿過客廳往二樓走。
樓梯扶手冰涼,這裏曾是她和沈辰宇初遇的地方,也是蘇婉柔無數次假裝摔倒、誣陷她推人的“案發現場”。
二樓走廊盡頭有間常年鎖著的小房間,蘇江月從門後摸出一把生鏽的鑰匙,哢噠一聲擰開了鎖。
房間裏積著厚厚的灰,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黴味。
蘇江月扯了扯嘴角,找了塊幹淨的布擦了擦床板,就勢躺在上麵。
她閉上眼,竟奇異地感到一絲安寧。
至少這裏,不會有人在半夜拽著她的頭發往牆上撞。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傳來開門聲和熟悉的說話聲。
是父母和哥哥蘇明哲回來了。
“......真是晦氣,她怎麼偏偏今天出來?”母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嫌惡,
“一想到她臉上那些疤,我就渾身不舒服。要不明天就讓她搬走?反正家裏也不缺那點打發叫花子的錢。”
“媽,你小聲點!”蘇明哲的聲音壓得很低,卻足夠讓樓梯口的蘇江月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不能動她,要是現在把她趕出去,被媒體扒出來我們偏心,婉柔肯定又要受刺激發病,到時候誰來照顧她?”
父親重重歎了口氣:“明哲說得對。先讓她住著,等婉柔情況穩定了再說。反正她在監獄裏待了五年,性子早磨沒了,翻不出什麼浪。”
“可我就是看著她不順眼!”母親的聲音拔高了些,“當年要不是她倔,不肯替婉柔頂罪,婉柔怎麼會落下應激障礙?現在倒好,她出來了,婉柔又被嚇得進醫院......”
後麵的話,蘇江月沒再聽下去。
她靜靜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內心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在他們眼裏,她的存在從始至終都是個錯誤。
替蘇婉柔頂罪是理所當然,出獄後礙了眼就該被掃地出門。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個陌生的國際號碼。
蘇江月猶豫了一下,走到窗邊按下接聽鍵。
“江月?是我,周教授。”電話那頭傳來熟悉而溫和的聲音,是她大學時的導師。
“周教授......”蘇江月的聲音有些沙啞,這是五年來,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純粹關切的語氣叫她的名字。
“我聽說了你的事。”周教授的聲音帶著心疼,“國內待不下去就別硬撐了。我這邊剛申請下一個生物製藥的項目,缺個得力的助手,你願意來瑞士和我一起做研究嗎?手續我來辦,機票也給你訂好。”
瑞士。
那個遙遠的國度,是她大學時最向往的地方。
那時她還信誓旦旦地跟周教授說,以後要去那裏的實驗室,研究出能治愈所有創傷的藥。
蘇江月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好,”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教授,麻煩您幫我訂下周一的機票。”
掛了電話,蘇江月重新躺回床上。
這一次,她睡得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