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親強行灌下合歡散,扔在了帝王的龍榻上,
夜晚,醉酒的陛下回到房間,錯把我當成了死去的阿姐,強要了我的一血。
清醒後,男人眼神陰鷙地盯著衣衫半/敞的我,他指責我不知羞恥。
此後五年,我每夜承受君恩到渾身酸痛,天不亮就要起來為太子烹飪最愛的糕點。
我謹小慎微,生怕出一點差錯惹父子倆不快。
可五年後鮮卑和大周議和,草原上的可汗當眾點名,要強娶我為妻。
我無助地跪在地上,望著皇帝哀求。
可我名義上的夫君不看我,我從小撫育到大的孩子也隻是拍手稱快。
看著眼前的一幕,我忽然覺得自己的付出好沒意思。
於是,在將母親骨灰帶回來的第二天。
我連夜上了去往草原和親的車架。
那對恨我入骨的父子,卻一路追趕上我,苦苦哀求:
“貴妃,同朕一起回家吧。”
1
“大周的貴妃娘娘天生絕色,本王甚喜。隻是不知陛下可否忍痛割愛,將她贈予本王。”
可汗話音剛落,宮宴上的眾人向我投來審視的目光。
草原之地,民風開放,贈妾乃是常有之事。
可這是大周,女子從小的教導是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隻有勾欄裏的賤婢,才會被隨意轉送。
我備受屈辱地跪在了地上。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我向傅雲升投去了乞求的目光。
可他的眼神裏盡是輕佻,似乎覺得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趣事。
“父皇,你真要把她送去和親嗎?”
一旁的傅晏對著傅雲升發問,稚嫩的臉龐上,眉頭緊緊蹙起。
他雖不是我親生,卻是我親手帶大的孩子。
五年時間,我為他洗手作羹湯。
他身上的每件衣裳,也都是我頂著燭光親手縫製,甚至為此,差點熬瞎了眼。
但總歸我這樣的付出,打開了他內心深處那一道門。
我心中竊喜,還未表現出什麼,就見傅晏竟勾起了唇角。
“太好了父皇,終於要把那賤女人弄走了,這下再也不會有人搶我母後的位子了!”
稚嫩的童音,仿佛一記耳光,狠狠打了我的臉。
我不可置信的望著傅晏,平日裏再熟悉不過的孩子,此刻卻是那麼的陌生。
傅雲升也不惱,對著可汗舉起酒盞。
“一個女人而已,朕倒是不介意,更何況可汗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更是我大周的福氣。”
“隻是,朕想聽聽貴妃是如何想的?”
傅雲升的視線落回我身上,眼底的戲謔更重。
他料定我會像跳梁小醜一般,在眾人麵前訴說對他洶湧的愛意。
訴說我有多不想離他遠去,不想離他和嫡姐愛情的結合遠去。
一旁的傅晏,衝我扮了個鬼臉,臉上盡是得意。
五年了,父子倆的心像是一顆石頭,我終究是沒能捂熱。
我長舒一口氣,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而後雙手貼著頭頂,在眾人的視線下朝傅雲升深深叩拜
“臣妾,願意嫁給可汗。”
2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傅雲升手裏的酒盞落在地上。
清脆的破裂聲,環繞在我耳側。
我能感覺到傅雲升停在我身上的視線,憤怒、不解,或許還有別的複雜情緒。
可我依舊沒有抬起頭來,隻安安靜靜地跪著,等著他的回答。
“朕身子不適,此事來日再議!”
傅雲升袖子一揮,轉身離了宴席,留下眾人膛目結舌的望著這一切。
身側的婢女將我扶起身,說是國公府裏派人來傳話。
大夫人身邊的玲瓏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見我來了,她慌忙跪在地上。
“貴妃娘娘,雲姨娘......死了......”
我險些栽在地上,耳邊的聲音都化作虛無。
明明前幾日,母親還托人給我送來了晾好的酸杏幹。
我也應了她,要回府去看望她。
可現在杏幹還未吃完,我卻沒能見上她最後一麵。
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我死死咬緊了唇。
我跟隨玲瓏回了府。
下人將那四四方方的盒子遞在我手裏。
輕飄飄的。
除去那盒子,幾乎是讓人察覺不到的重量。
“聽玲瓏說,你同意去和親?”
“宴兒年幼,離不得照看。若是你想讓她入我雲家的墳,便給我打消了這念頭!”
大夫人吊著眼睛看我,語氣中滿是不容置喙的強硬。
母親本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卻被醉酒後的父親寵幸。
一夜之間,主仆二人分崩離析。
這些年,母親無一日不活在對大夫人愧疚之中,整日鬱鬱寡歡。
以至於大夫人告知我,要我入宮替已逝的嫡姐照料幼子,鞏固朝中地位時,我絲毫沒有猶豫。
十五歲的年紀,我還沒學會成為一位妻子,就要先學會做一名母親。
大夫人總說這是我和母親欠她的,是我們應贖的罪。
可母親已死,我在宮中蹉跎了五年。
就是贖罪,也早就贖清了。
“不必了,我母親從未想過入你雲家的墳。”
大夫人氣急敗壞,走下高台揚起了手。
一記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扇在了我臉上。
“混賬東西!你豈敢和我頂嘴?”
“別忘了,你如今的地位,是誰給你的?”
二十年,母親將自己關入佛堂,日日為她們母女誦經祈福。
我帶著母親的愧疚,謹小慎微,受盡屈辱。
連我那美美隱身的父親,都不曾施舍過我們母女半分。
可這一切,從不是母親的錯......
我握住大夫人再次揚起的手。
“我把一切都歸還於你,剩下的,我們早已互不相欠!”
3
我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將母親帶回了我的宮殿。
晌午時的蒙蒙細雨,早是愈演愈烈。
連油紙傘都已抵不住,劈裏啪啦的折斷了傘骨。
我將盒子緊緊護在懷裏,叩響了宮門。
可論我如何叩,都不曾有人回應。
我知道,這又是傅晏的惡作劇。
“傅晏,不許胡鬧,把門打開!”
門那頭傳來一陣嬉笑聲,隨後是傅晏稚嫩的嗓音。
“誰都不許給那個蠢貨開門,否則,本太子要你們好看!”
“小殿下,眼瞧著這雨要潲北,淋壞了娘娘的身子,陛下怕是要生氣的。”
一記清脆的巴掌聲從門縫裏傳來。
“混賬東西,竟敢威脅孤!”
雨勢漸大,半邊衣衫已經被雨淋透。
我顧忌懷中的母親,再次叫門。
“傅晏,不得遷怒於他人,把門打開!”
“你若是答應我,明日不再讓我去上早課,那我就放你進來。”
麵對傅晏的無理取鬧,我也隻好妥協。
我不願母親死後,還要跟著我受此波折。
門後的木栓響動,傅晏帶著一眾宮人走了出來。
他懷裏抱著一盆水,徑直朝我潑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水順著我的衣袍滑落,滲進我的裏衣。
盆子落地,傅晏笑彎了腰。
我渾身冰涼,疲憊地注視著這個我悉心嗬護了五年的孩子。
“傅晏,胡鬧也要有個度。”
傅晏朝我扮了個鬼臉。
“雲娘娘怎麼如此不小心,這可不關我的事,誰叫你一直不進來,真是個蠢貨......”
他眼神又落在我緊緊抱著的盒子上。
“你懷裏抱的什麼?快拿給我看看。”
我該怎麼告訴他,懷裏抱的,是我的母親。
我沒有理會傅晏,快步往正殿走去。
“你跑什麼?是不是藏了什麼好東西?”
傅晏追上前來,一把拉住我的裙擺。
雨路濕滑,來不及反應,我就已經重重摔在了地上。
手掌撐地,掌心瞬間被磨破了皮,滲出了血。
傅晏趁機奪過我身側的盒子。
還不等我阻攔,他便打開了骨灰盒。
“什麼破東西,臟死了,弄的本太子一身灰。”
說罷,他便隨意丟棄在了地上。
我撲上前,卻仍沒接住。
骨灰撒出盒子,頓時和著雨水,順著石階流下去。
我瘋了一般爬上前,企圖用身子遮住雨水,卻根本來不及。
瓢潑大雨中,我隻能緊緊抱著母親的骨灰盒,是那麼的堅硬,又是那麼的冰冷。
娘,女兒無能,沒能護住你......
是女兒的一再軟弱與退讓,才會落得這般地步......
眼淚再也無法遏止,洪水一般的湧出,與雨水混作一團。
“誰都不許扶她,孤要看她自己爬回去!”
“誰讓這賤人騙孤,不是要去和親,怎麼又回宮來礙孤的眼?”
傅晏帶領一眾宮婢進了屋,獨留我一人。
我強撐起身子,跌跌撞撞去了偏殿。
殿裏空曠冷寂,甚至沒有多餘的火燭能讓我取暖烘幹。
我瑟縮著身子,抱著骨灰盒倚靠在小小的床頭。
直到哭盡了最後一滴淚,我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4
一隻炙熱的手貼上我的額頭,我驚恐地睜開了眼,對上傅雲升的視線。
見我醒來,他眼中的緊張消失不見,又恢複成一貫的冷漠。
“今日之事,朕聽說了,此事並非宴兒一人之錯。”
“他尚且年幼,一言一行皆源於你的影響,身為他的母親,你更應包容。”
我與他拉開距離,沒有說話。
“怎麼,還在芥蒂白日之事?朕沒想過要你去和親,是你口出狂言,竟應了下來。”
“不如這樣,朕今夜好好補償你,這偏殿雖破,倒別有一番風味......”
說完,他便不管不顧的撲了過來。
於傅雲升而言,我不過是方便承受他情欲的工具。
我不會拒絕,更不用擔心懷孕。
畢竟被翻牌子的第一晚,他就灌下我一碗紅花,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
往事湧上心頭,我滿腔憤恨,張口咬在他胳膊上,拚盡全力將他推開。
傅雲升跌下了床,頭磕在了床腳。
下一瞬,他眼神陰鷙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手掌緩緩收緊,我再也無法喘氣,瀕死的窒息感侵襲了我的理智。
“雲知鳶,你是忘了,被朕關起來的滋味?”
他將我重重甩在了地上,膝蓋著地,骨頭似乎都被震碎。
初入宮時,每當我有一絲忤逆的意圖,他便會將我禁在宮中的密室,日日夜夜折磨。
我大口的喘著氣,怪異扭曲的趴伏在地上,狼狽至極。
“陛下......”
“父皇......”
兩道聲音交疊,從殿門處傳來。
“父皇,安娘娘做了你最喜愛的核桃酥,快些和我們去嘗嘗吧。”
傅晏牽著安貴人的手,親昵的靠在她身側。
“安娘娘會做可多好吃的了,還會替宴兒紮風箏。不像雲娘娘,呆板無趣,讓人看了生厭。”
傅晏衝我冷哼一聲,又笑著望向安清怡。
傅雲升也舒展開眉頭,將安清怡擁在懷裏。
“雲知鳶,你真該好好學學怡兒,該怎麼做好一位母親,怎麼討朕歡心!”
安清怡別過頭來,向我展示著勝利者的微笑。
她拚命的學著嫡姐生前的一舉一動,穿著、打扮。
卻又自降身份,隻做一個小小貴人。
弱者,總會引起同情。
也輕而易舉俘獲了傅雲升和傅晏的心。
隨後,門被“咣當”一聲閉緊。
5
我在漆黑的偏殿裏,守著母親待了整夜。
天微亮,我便帶她出了宮。
城郊的別院,是母親攢下多年積蓄,買下的一套宅子。
不大,但足以裝下我們母女二人的所有。
她總說著,等我出了宮,便和我住在一起,再不分離。
頭年種下的櫻樹,已經長了小花骨朵。
我將母親埋在樹下。
可我,卻再也等不到花開了。
回宮後,我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慈寧宮。
如今,和親是必然之舉。
大周國力衰弱,而鮮卑族氣勢正盛。
隻有和親,才能將兩國戰事稍緩。
傅雲升不會輕易放過我,他早尋了宗室女替代我。
可他被對我的恨意蒙蔽了頭腦,太後沒有。
她很清楚可汗要的人是我,一旦換人的事情被識破,大周又要遭受一番戰亂。
她答應了我,今夜定會助我離開。
我也隻有借著和親的由頭,徹底逃離出宮。
哪怕是自毀容貌,隱姓埋名,我也甘願逃離。
回宮的路上,安清怡剛巧坐著轎攆被送出了承乾殿。
“貴妃娘娘,臣妾昨日承了陛下整晚的恩寵,如今渾身乏力,怕是不能給您請安了。”
“想來貴妃如此呆板無趣之人,也定體會不到臣妾的滋味......晏兒昨日還同我說呢,明日啊,他要求陛下的恩典,賜我為惠妃,讓我當他的養母。”
安清怡緩緩下了轎,伸出手緊緊攥住我的腕子。
“你說,這後位,陛下遲早還不是會給我。一個死人,一個失寵的貴妃,憑什麼和我爭!”
說罷,她死命的拉了我一把,隨後向後倒去。
“陛下......快救救怡兒......”
傅雲升快步走來,一腳將我踹翻在地上。
昨日摔傷的膝蓋,又蒙上一層傷。
我痛得匍匐在地上,再也撐不起身子。
傅雲升將安清怡抱起,柔聲輕哄。
又衝我橫眉冷對,道:
“你這毒婦,竟妄圖害朕的怡兒!來人,將這賤人給我打入冷宮,剝去貴妃的封號!”
一群侍衛壓住我,我沒有反抗。
反正這貴妃之位於我而言,早就不稀罕了。
“你這個壞女人,搶我母親的位子,還摔傷了安娘娘,孤定會好好懲罰你!”
傅晏站在我身前,一腳踩在了我的手上。
十指連心,我痛得嘶吼出聲。
傅晏望著我狼狽的模樣,鬆開了腳,快步跑向遠去的傅雲升和安清怡。
望著三人的背影,我隻覺得......愈發惡心。
待我緩緩撐起身子,宮婢便領著我去往冷宮的方向。
這倒是方便我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再也不會有人察覺到我的一舉一動。
6
夜已深,太後身邊的人前來接應我。
和親的車架也早已候在了宮門外。
我沒有絲毫的停留,跟隨鮮卑人的車隊一同離去。
待到了周朝邊境,便是我逃離的最佳時機。
我注視著窗外的一舉一動,待黃楊樹沒了蹤跡,便是到了我離開之時。
我趁車夫不備,翻窗越下了馬車。
可一陣躁動,重重兵馬將車架團團圍住。
身著銀甲的少年躍馬而下,來到我身前。
“好久不見,雲小姐。”
“父汗被我殺了,現在,輪到我繼承你了......”
......
與此同時,傅雲升打碎了宮人端來的一杯茶。
“朕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麼用?隻一杯茶而已,三天了,還沒煮出朕想要的味道!”
宮人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皇上饒命,從前......從前都是雲娘娘親手為您煮茶。”
“娘娘的手藝,奴才們實在學不來......”
傅雲升一怔,他盯著地上那碗熱茶,驀地回想起這些年的種種。
這幾年,宮中人人有目共睹我的付出。
他自然也看在眼裏。
隻是,他已給了我貴妃之位,又將太子送予我撫養。
我到底還有何不知足,非要惹他生氣!
傅雲升抿抿唇,換來貼身伺候的宮人。
“元興,貴妃她知錯了吧?”
“陛下,娘娘善解人意,定會知道您的不易,安貴人家世顯赫,您也是被迫之舉......”
傅雲升似乎為自己的些許愧疚尋到了台階,隨即命令元興前去冷宮放我出來。
一炷香時間,元興慌慌張張回來,跪在了地上。
“陛下......貴妃娘娘她......昨夜便上了和親的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