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第一章

睜開眼,發現我回到了私奔前三天。

上一世,我輕信了蕭景珩的甜言蜜語,跟著他連夜逃出謝府。

可等待我的不是他許諾的幸福,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他將我獨自丟在破廟裏,任人圍觀唾罵。

再睜眼,我看到蕭景珩等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我賭三千兩,不出一個月,謝家小娘子定要追著蕭兄私奔。”

蕭景珩倚著闌幹忽地輕笑,玉冠垂下的絲絛拂過微揚的唇角:“三天。”

“多一刻,都算我輸。”

眾人哄笑間,我抬腳走上前去。

1.

“阿寧。”

蕭景珩見我走近,立刻露出溫柔的笑,自然而然地伸手要接過我懷裏的衣簍。

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瞧瞧咱們小王爺,多會疼人啊!”

“謝姑娘好福氣,能得蕭兄這般體貼。”

若是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謝寧,此刻定會羞得耳尖通紅,連頭都不敢抬。

可此刻站在這裏的,是經曆過私奔敗露後被當街唾罵的謝寧,

是被全京城指著脊梁骨罵“不知廉恥”的謝寧,

是在破廟裏凍得瑟瑟發抖時,親耳聽見蕭景珩對旁人說“不過是個好拿捏的蠢貨”的謝寧。

前世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長街上百姓的指指點點,繼母帶著家丁將我拖回府時得意的嘴臉,父親用藤條抽在我背上時罵的“丟人現眼”。

最痛的不是皮開肉綻的傷,而是蕭景珩站在鎮南王府高高的台階上,冷眼看著我被拖走時,那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如今再看這張俊朗的麵孔,我隻覺得一陣反胃。

他指尖碰到我的瞬間,我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忍住沒當場發作。

蕭景珩敏銳地察覺到我的冷淡,眉頭微皺,轉身對那群公子哥兒揮了揮手:

“都散了,別在這兒礙眼。”

待人群散去,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問道:

“可是為婚事煩心?”

我心頭猛地一刺。

是啊,我現在的處境,可不得煩心麼?

我那貪得無厭的父親,在繼母的攛掇下,已經收了周家的聘禮。

城西周老爺,一個年過半百的暴虐老匹夫。

年輕的姑娘是一個接一個的娶,府裏的屍體一具接一具的抬。

前頭十七個續弦,最長的活了三個月,最短的不過七日,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可父親不在乎。

他眼裏隻有周家許諾的那個七品閑職,隻有那箱沉甸甸的黃金。

我這個女兒,不過是他仕途上的一塊墊腳石罷了。

“阿寧,我都聽說了。”

“周家那個老畜生......你怎麼能嫁過去?”

他往前一步,將我籠在他的影子裏:

“我昨夜想了整整一晚。什麼世子之位,什麼榮華富貴,都比不上你重要。”

“三日後亥時三刻,我在東城門等你。”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眼中滿是深情:

“跟我走吧,阿寧。我什麼都不要了,隻要你。”

前世聽到這番話時,我感動得幾乎落淚。

堂堂鎮南王獨子,竟願為我拋棄榮華富貴。

可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至極。

他若真有心幫我,隻需在他父王麵前提一句,我爹立馬就會把我供起來。

何必非要私奔,讓我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阿寧?阿寧?”

蕭景珩又喚了兩聲,聲音裏帶著幾分急切。

我回過神,看見他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是怕我不答應,害他輸了那三千兩的賭注吧。

我垂下眼睫,沒有應聲,隻是沉默地繼續往前走。

青石板路上映著斑駁的樹影,我們的腳步聲一輕一重。

他刻意放慢步子跟在我身側,衣擺時不時擦過我的裙角。

到了謝府偏門,我伸手去接他提著的衣簍。

竹簍邊緣還沾著未幹的河水,浸濕了他的衣袖。

“我送你進去。”

他作勢要跟上。

我側身避開,隻是接過竹簍:

“就到這兒吧。”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合上,我利落地落下門栓。

隔著門板,聽見他在外頭輕輕“嘖”了一聲,

似乎沒料到我會這般幹脆地拒絕。

2.

我攥著竹簍的手指微微發白,深吸一口氣才轉身往院裏走。

剛邁過門檻,謝瀅的貼身丫鬟春桃就扭著腰迎了上來。

她斜眼打量著我,嘴角掛著譏誚的笑:“喲,大小姐舍得回來了?”

說著伸手一把奪過我手裏的竹簍,指甲故意在我手背上劃出一道紅痕。

我抬起頭,看著她用兩根手指嫌棄地翻撿著我洗好的衣裳。

“這領口都沒洗幹淨。”

“還有這袖口,全是皂角沫子。”

“看看這褶子,你是用腳踩的嗎?”

“重新洗!”

她隨手把衣服扔在地上,轉身時還故意踩了一腳。

我連眼皮都懶得抬,隨手撿起衣服拍了拍土。

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顯然激怒了她。“柴房裏的木頭都快堆到屋頂了,夫人說了,今日不劈完就別想吃飯。”

她用繼母的話來壓我,就是要我明白我名義上是小姐,實際上連個體麵的丫鬟都不如。

麵對這種情形,

十六歲的謝寧會會邊劈柴邊掉眼淚,會委屈得發抖,

可現在的我,連眼眶都不會紅一下。

這些把戲,早就不痛不癢了。

他們也就這點能耐了。

“阿寧?”

牆頭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抬頭,看見蕭景珩趴在那裏。

我眯了眯眼睛,開口道:

“小王爺。”

蕭景珩眼睛一亮,立刻從牆頭翻了下來,衣擺都刮破了也顧不上。

“阿寧,你是不是生氣了?”他急急地追著我問,“就因為我那些朋友說的混賬話?”

我垂著眼沒說話。

也是,除了那些話,他確實想不到別的理由。

畢竟重生這種怪力亂神的事,誰會信呢?

“不是。”我搖搖頭,指了指院裏堆積如山的柴火,“劈不完這些,今晚就沒飯吃。”

蕭景珩明顯怔住了。

他死死盯著那堆木柴,仿佛在看什麼怪物。

是啊,堂堂鎮南王世子,怎麼會想到深閨小姐竟要做這等粗活?

他的目光慢慢移到我手上。

當看清那些粗糙的繭子和新磨出的血泡時,我清楚地看見他瞳孔猛地一縮,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兩下。

“我......”他猶豫了片刻,突然卷起繡著金絲雲紋的袖口,“我來幫你。”

我麵無表情地把斧頭遞過去。

免費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他盯著那粗糙的木柄,指尖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我猜他此刻定是在天人交戰。

是保全自己金尊玉貴的體麵,還是繼續這場私奔的戲碼?

終於,他閉了閉眼,一把接過斧頭。

那架勢活像在接什麼燙手山芋。

他先是掂了掂重量,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第一斧下去,斧刃堪堪擦過木樁邊緣,震得他虎口發麻。

第二斧用力過猛,斧頭深深卡在木樁裏,他費了好大勁才拔出來。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錦衣。

他時不時偷瞄我的反應,見我麵無表情,隻得硬著頭皮繼續。

第三斧終於劈中木樁中心,木屑飛濺起來,有幾片粘在了他昂貴的衣料上。

我看著他這副狼狽模樣,心裏冷笑。

前世的我哪舍得讓他碰這些粗活?

恨不得把他當菩薩供著。

如今卻全然沒有這種心疼了。

既然要演深情,那就好好演吧,小王爺。

3.

蕭景珩倒是有骨氣,硬是劈了整整一日的柴。

到日落西山時,那雙執筆撫琴的手早已磨得血肉模糊。

他累得連站都站不穩,瞧我的神色也多了幾分憐憫。

“你在你家過得就是這種日子?”

我沒說話,隻是道:“小王爺先回去歇著吧。”

“今日多謝了。”

柴劈完了,我難得睡了個安穩覺。

接下來的兩日,蕭景珩日日都來。

他倒是學乖了,一來就自覺地去幹活,劈柴挑水,樣樣都做。

那雙養尊處優的手很快磨的都是水泡,可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直到第三日晌午,我正坐在院中看蕭景珩劈柴,

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院門被人狠狠踹開。

謝瀅提著裙擺跨進院門,身後跟著麵色陰沉的父親和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

看到院中正在劈柴的蕭景珩時,她眼角眉梢都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故意提高聲調道:

“爹,您瞧,女兒沒說錯吧?這幾日姐姐院子裏總傳出男人的聲音。”

我的心猛地一沉,餘光瞥向正在劈柴的蕭景珩。

他背對著院門,粗布衣衫上沾滿木屑,任誰也想不到這會是金尊玉貴的鎮南王世子。

“姐姐真是好本事。”謝瀅抬腳走過來,塗著丹蔻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鼻尖,

“周老爺的聘禮前日才過門,您這就迫不及待地往院裏藏男人了?若是傳出去,周老爺退了這門親事......”

她故意拖長聲調,瞥了眼父親,“爹那即將到手的官銜和三千兩黃金,可就......”

話沒有說完,但是誰都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父親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反了!反了!”

父親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桌,震得茶盞叮當作響。

“來人!把這個不知廉恥的孽障給我捆了!”

兩個粗使婆子立刻撲上來,粗糙的手掌像鐵鉗般扣住我的胳膊。

我奮力掙紮時,正對上謝瀅那雙含笑的杏眼。

她微微側頭,用隻有我能看見的角度,衝我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啪!”

父親揚起手就要扇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布滿血痕的手突然橫空伸出,牢牢攥住了父親的手腕。

“謝大人,好大的火氣啊。”

蕭景珩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來,雖然衣衫簡陋,但通身的貴氣瞬間讓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看清楚蕭景珩的臉,謝瀅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嘴唇顫抖著:

“蕭、蕭世子......您怎麼會......”

她的目光在蕭景珩沾滿木屑的粗布衣裳和我之間來回遊移,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她踉蹌著後退兩步。

在蕭景珩的注視下,眼淚瞬間湧上眼眶,她猛地轉身就跑。

過門檻時還差點絆倒。

蕭景珩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蕭世子怎麼會在這裏?”

父親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搓著手,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看向我,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等我回答,蕭景珩便回過神來,一把將我拉到背後。

“謝大人。”

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他慢條斯理地拍打著衣袖上的木屑。

“本世子倒要問問,你們謝家就是這樣對待嫡女的?”

父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世子爺明鑒,下官隻是......”

“隻是什麼?”蕭景珩冷笑一聲,“逼著嫡女做粗活?還是要把人往火坑裏推?”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看著父親額角的冷汗越聚越多。

他抬起手不停地擦拭,結結巴巴地解釋:

“誤會,都是誤會......下官這就給寧兒換個院子......”

不到半日,我就被安置在了西廂最好的院落。

四個丫鬟戰戰兢兢地站在廊下,供我驅使。

父親甚至還親自送來幾匹上好的雲錦,那殷勤的模樣,活像是突然“良心發現”的好父親。

蕭景珩站在新院子裏,目光卻頻頻望向門口。

我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模樣,輕聲道:“小王爺先回吧,今日多謝了。”

他明顯鬆了口氣,匆匆告辭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悄悄跟了上去。

轉過兩道回廊,果然看見他在假山後與謝瀅碰麵。

謝瀅紅著眼圈拽住他的衣袖:

“你是不是真喜歡上那個賤人了?”

蕭景珩明顯愣了一下,眼神閃爍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板起臉來:“胡說什麼。”

他伸手擦掉謝瀅臉上的淚,“她最近像變了個人似的,我不得多花點心思哄著?”

“那你幹嘛替她劈柴?”謝瀅的聲音帶著哭腔。

“不這樣怎麼能讓她相信我?!”

蕭景珩的語氣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刻意說服誰。

“再說了,我做這些不都是為了你?”

“等之後哄她私奔,讓全京城都知道她是個不知廉恥的賤人,給你出氣,好不好?”

謝瀅這才破涕為笑,卻又佯裝生氣道:“那你這幾天不準再對她好了,我看著心裏難受。”

聽到這話,蕭景珩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眼瞅著謝瀅又要生氣,他才連忙答應下來。

我站在樹後,心裏竟出奇地平靜。

原來上輩子那場賭約,是謝瀅在背後搞的鬼。

她恨我,非要讓蕭景珩毀了我才甘心。

其實她何必多此一舉?

把我嫁給周老爺那個老畜生,不就已經是死路一條了嗎?

哦,我明白了。

她是怕我在周家死不透,才非要讓我背上私奔的罵名。

畢竟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可她算錯了一點。

前世鬧出私奔的醜事後,周老爺立刻退了婚,我反倒逃過一劫。

雖然最後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這輩子,我既不想跳進周家的火坑,也不想再經曆一遍千夫所指的羞辱。

4.

夜深了,我躺在嶄新的錦被裏,卻怎麼也睡不著。

這被子太軟了,軟得讓人不習慣。

十六年來睡慣了硬板床,如今反倒覺得渾身不自在。

“嗒、嗒嗒......”

窗欞突然傳來輕微的敲擊聲。

我輕手輕腳地推開窗,蕭景珩就站在月光下,額頭上還帶著細汗。

他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些什麼,可在看到我之後,又閉上了嘴。

許久沒有說話,不知道再糾結些什麼。

最終還是我開口問道:

“你怎麼來了?”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愧疚,隨後咬牙說道:

“阿寧,快跟我走!我剛偷聽到你爹今夜就要把你送去周家!”

我眯起眼睛。

這種謊話,也就騙騙上輩子那個傻姑娘。

今天是他賭約的最後期限,難怪這麼著急。

我冷笑一聲,還是裝作驚慌的模樣,說道:

“好,那、那你先去西城門的破廟等我好不好?”

“我......你......”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眼神閃爍不定。

但最終還是說道:“好,那你子時三刻之前一定要來。”

我點頭,

看著他一步三回頭的消失在夜色中。

關上窗,我立刻取出紙筆。

蕭景珩的字跡,我死都不會忘記。

上輩子他讓人送給我的那封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刻在我心裏。

我模仿著他的筆跡寫道:

“瀅兒,西城門破廟,子時三刻,帶你瞧場好戲。”

我把信紙折好,悄悄扔進謝瀅的院子。

躲在暗處,看著她推開窗撿起信紙時臉上得意的笑容,我知道,戲台已經搭好了。

接下來,我隻需要等著。

他們早就安排好了“觀眾”,我隻要混在人群裏,看著他們自食惡果就夠了。

西城門的破廟裏,蕭景珩來回踱步。

他原本安排了小廝來辦這事,可最後還是親自來了。

胸口悶得發慌,可一想到那個賭注,他又硬起心腸。

“吱呀——”

破廟的木門被推開。

黑暗中看不清來人,蕭景珩一個箭步上前將人摟進懷裏。

他聲音發澀:“阿寧,對不住......我也是不得已。你放心,日後我定會補償你的。”

“蕭景珩!”

懷裏的謝瀅猛地推開他,聲音尖得刺耳,“你不是說要報複她嗎?那你現在這是在做什麼?!”

話音未落,廟門突然被踹開。

“捉奸啦!”

有人高聲喊道,隨即敲響了銅鑼。

火把一個接一個亮起,將破廟照得通明。

蕭景珩呆立在原地,看著滿臉淚痕的謝瀅,又看看門口越聚越多的人群。

那些都是他親自安排來看謝寧笑話的。

他好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

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