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陸雲程用行動告訴我，還有更殘忍的事。

婚禮前三天，林露露拉著陸雲程去試婚紗。

我飄在婚紗店的落地鏡旁，看著那件掛在衣架上的婚紗，魂魄驟然僵住。

月光白的緞麵，領口繡著勿忘我。

那是我十年前在地下車庫的草稿紙上畫了又改，改了幾十次的婚紗樣式。

當時我蹲在他身邊，用撿來的鉛筆頭在紙角塗畫。

“雲程你看，領口要繡勿忘我，花語是永恒的愛，想念我，裙擺要做層疊的紗，像雲一樣軟，好不好？”

他當時笑著揉我的頭發，“好，都按你說的來，等我以後能掙大錢了，就給你做一件一模一樣的，讓你風風光光嫁給我。”

可現在，那件婚紗穿在了林露露身上。

她站在鏡前轉了個圈，裙擺輕輕揚起，連腰間那顆用來固定的珍珠紐扣，都和我草稿上標注的位置一模一樣。

“雲程，這件真好看，”林露露轉頭看他，眼裏閃著得意的光，“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種樣式？這繡的是什麼？好特別！”

陸雲程站在鏡子旁，目光落在婚紗領口的勿忘我上，喉結輕輕動了動，聲音低得像歎息，“是勿忘我，以前聽人說過，覺得適合你。”

“那個人是知宛嗎？”林露露小心翼翼的詢問。

陸雲程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隻是搖頭。

那個人就是我啊。

我衝過去，手指幾乎要戳到那件婚紗。

“那是我設計的！陸雲程，那是我畫給你的！你說過要給我穿的！”

他看不見我，隻是伸手替林露露理了理婚紗的肩帶，指尖擦過勿忘我時，動作輕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珍寶。

婚禮當天，我跟著他們去了場地。

布置得和我當年描述的一模一樣：

入口處擺著兩排紅玫瑰，舞台背景用了淡藍色的紗幔，上麵綴著星星點點的串燈。

我仍記得我當時說的話：“像我們住地下車庫時，透過通風口看到的星星”。

甚至連背景音樂，都是他當年用口琴吹過的那首定情曲。

林露露穿著那件婚紗，挽著他的手臂走過紅毯時，台下掌聲雷動。

陸雲程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仿佛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等了十年、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飄在舞台上方，看著他們交換戒指，看著他低頭，在林露露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陸雲程，你真的不愛我嗎？

他記得我設計的婚紗樣式，記得我想要的婚禮布置，記得我提過的每一句關於未來的話。

可現在他把這一切，都給了林露露。

他不是要抹去過去，他是要把“過去”裏的我，徹底換成另一個人。

我曾經以為，他恨我，是因為不知道真相。

可現在才明白，或許知不知道真相，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現在的身份，需要一個“幹淨”的，“配得上”他的妻子，這個人，絕不是殺人犯夏知宛。

而林露露，恰好扮演了這個角色。

那個陪他住地下車庫，為他擋過災，在監獄裏熬了十年的夏知宛，不過是他功成名就後，用來襯托新生活的汙點，是他最想抹去的記憶。

我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