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落花墜後勿問歸落花墜後勿問歸
黑紅嵐柏

第1章

八歲時我便被選為落花洞女,必須守身如玉,以清白之身嫁給洞神。

偏在婚禮前夜,養兄被人下藥,我為救他破了身。

消息傳開,他的白月光另嫁他人。

林驍然娶了我,也恨上了我。

新婚夜,我被鐵鏈鎖起,他讓寨子裏最肮臟下賤的流浪漢爬上婚床。

“洞神新娘既然是個娼婦,那就讓全寨的男人都嘗嘗神女的滋味。”

每次受辱,我便往自己心上紮一針。

第三百六十日,我數著胸前九十九個針孔,爬向巫神殿,請求以身贖罪。

“你確定嗎?以不潔之身獻祭洞神,必然靈肉盡殞。”

三日後,我身披紅色嫁衣,義無反顧地縱入洞穴深淵。

塵世種種,拋諸洞外。

1

紅燭輕晃,映在黑夜白牆上,如一抹留著血淚的幽魂。

我被扔到鴛鴦被鋪上。

隔著大紅嫁衣傳來身旁人的溫度。

沒有溫度。

這一次,新郎是死人。

轟隆——

雷電劈下,恐懼震得頭腦一片空白。

我想尖叫想掙紮,渾身卻使不出一點力氣。

和過去九十八次一樣。

林驍然給我下了藥。

閉上眼,眼淚撲簌落下,我隻覺心痛如麻。

他明知道,我膽小如鼠,怕黑怕鬼怕閃電。

從前每個雷雨夜,他都會將我連人帶被子抱住,捂起我的耳朵。

“梨梨不怕,有哥哥在。”

黑夜中輕微的一聲“咿呀”,驚得我全身緊繃。

一道灼熱的氣息逼近,溫暖的指尖蹭上我的淚痕。

“怎麼哭了,當新娘不高興嗎?”

林驍然的聲音響起。

我抖得更厲害了,咬著牙不說話。

他用力鉗住我下巴,逼我睜眼。

語氣和粗魯的動作截然不同,溫柔憐惜。

“哥哥知道你膽小怕黑,這不是陪你來了。”

我對上他盛滿怨恨的眼眸。

心臟猛然一顫,痛得我移開視線。

這紅鸞帳,和我跟林驍然結婚的那床一樣。

眼前的東西,讓我不合時宜地浮出可笑的回憶。

一年前。

我徹夜未眠,一遍遍摸過枕邊的紅嫁衣。

明天,就是我嫁給洞神的日子。

八歲時,我被選為落花洞女。

為護佑全寨,須成人後嫁給洞神為妻,一輩子不能邁出石洞。

落花洞女要貌美要年輕要溫順,更重要是冰清玉潔。

我守身十八年,繡嫁衣縫被單,等待命運的降臨。

偏偏命運弄人,婚禮前夕,養兄林驍然被人下了過量的迷藥。

我不僅扛不動他,反而被他反身壓住,“救救哥哥......”

第二天早上,村裏族老和送嫁娘來接我,看到這衣衫淩亂的一幕。

我被破了身,不能再嫁給洞神。

準備好的紅嫁衣紅鸞帳還是用上了,隻是新郎變成了林驍然。

十幾年愛護我如眼珠子一樣的哥哥,一夜變了臉。

“林落梨你怎麼這麼賤?我是你哥!”

“小時候那些齷蹉的心思我隻當你不懂事,可你竟然自私到做出這樣下賤惡心的事情!”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愛慕他。

他認定是我給他下藥,故意用自己的身體當解藥,好用救命之恩要挾他娶我。

新婚夜裏,他狠狠掐住我的脖頸,灌入藥水。

“洞神新娘既然是個饞男人的娼婦,那就讓全寨的男人都嘗嘗神女的滋味。”

我哭得淚崩,“哥哥,不是我......”

他打開房門,任由渾身惡臭的瞎眼寡漢流著口水撲向我。

我尖叫著反抗,可藥效發作,推搡變成了癱軟無力的抵擋。

男人腥臭的汗水滴在身上,連同我的眼淚浸濕了枕頭上的鴛鴦。

第二天,我恢複了些許力氣。

爬向放嫁妝的箱匣,摸出纏了紅線的剪刀。

毫不猶豫地,往自己心口紮去。

寒刃剛沒入半寸,就被用力扯走。

林驍然雙目猩紅鉗住我的手,“尋死?想得美!”

“恩將仇報的白眼狼,就該......”

“生不如死。”

2

我如同最低賤的畜牲,被林驍然送給不同的男人做新娘。

有活人,也有死人。

自從第一次我自殺未遂,他就再也不讓我碰到尖銳的器具。

可我還是偷偷藏下了一根繡花針。

每一次淩辱,我便在心口紮入一針,享受從靜脈傳遍全身的蟻噬蟲咬的痛楚。

身疼的時候,心好像就沒那麼疼了。

我一臉麻木,讓林驍然莫名怒火中燒。

“你不就是要男人嗎?是今天的新郎動不了,滿足不了你?”

他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我著我的自尊,令人難堪。

“說話啊!告訴哥哥,這麼多的男人,滋味如何?”

我眼淚已經流幹,血卻從心裏滴出來。

“每一個都比你好。”

他僵住一瞬,怒吼著撕開了我的衣襟,語氣陰鷙,“林落梨你這個賤貨!”

“我把你當親妹妹,你卻對我有這麼惡心的想法。”

“喜歡我是吧?非我不嫁是吧?今晚我就滿足你——”

就在痛苦即將破入身體時,我輕聲開口:

“你不是要為齊薏守身如玉麼?”

林驍然渾身一震,怒火溢出眼眸,脆響的巴掌落下。

“你沒資格提這個名字!”

我嘴角溢出鮮血,臉被打向一邊。

終於看見了今晚的新郎。

好可憐啊,死了也要被人擺弄。

可我甚至還不如他。

起碼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啊。

林驍然離開後。

我從袖口內摸出圓鈍的銀針,刺入左胸前。

感受傷口冒出一小股溫熱的鮮血,我彎唇笑了。

原來,我還活著。

細細摸著疤痕嶙峋的皮膚,數著九十九道傷痕。

突然就回想起初見林驍然的那天。

我出生就被拋棄,從小在不同的寨子裏拾荒,受盡欺辱。

六歲時,我被寨子瘋癲的寡漢拖入樹林,壓在身上。

衣衫被撕爛的瞬間,林驍然從天而降,踹飛了寡漢,拉著我飛奔逃跑。

從此我就賴上了他。

而他表麵嫌棄,但明裏暗裏地幫了我九十九次。

第一百次,林奶奶將我領走,從此我有了家。

十歲時,他第一次凶了我。

最後拿糖葫蘆哄好了,我咬著山楂果子對他冷哼:

“我可以原諒你一百次,現在你用掉一次機會了。”

“全部用完,我就再也不理哥哥了。”

如今,一百次夠了。

......

三天後,身旁的屍體開始發臭。

來人將他放入棺木,我木然地走出房間。

迎著將亮的天色去往山溝深處的巫神殿。

巫神婆婆佝著背,好像早知我會來。

“想好了嗎?以不潔之身獻祭洞神,必然靈肉盡殞。”

我一步三叩首,跪爬進神殿。

“信女不敬,祈求洞神垂憐。”

巫神婆婆落下卜卦,一陣低語般的呢喃後,緩緩點上我的眉心。

“三日後落洞,祂會洗淨你所有汙穢。死,即為重生。”

3

我低頭走在回寨路上。

寨民們看見一身破爛嫁衣的我,一臉嫌惡地指指點點。

“這不是林家那個臭臟雞麼,這是又給人當新娘去了?真惡心!”

“連自己哥的床都爬,是有多賤啊!對洞神不敬就該浸豬籠沉塘!”

“林家養了十幾年,沒想到是個白眼狼,她現在這樣也是活該。”

我臉色沒有一絲波瀾。

胃裏卻忍不住湧起酸水,衝到喉嚨滿是血腥味。

我加快腳步,想遠離這些難聽的話,卻又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昨晚我可看見了,林驍然帶了個女人回家,女的還大著肚子!”

走入家中,院子散落著衣物被褥。

全是我的東西。

愣神間,一條狗從屋內衝出來,撕撓著我的腿狂吠。

我受驚後退,仰麵摔倒。

一把熟悉的女聲悠悠傳來,“虎兒,別嚇著姐姐了。”

齊薏挺著肚子,被林驍然攙著走出來,向我道歉。

“對不起呀落梨,要放虎兒的狗窩,就把你的東西騰出來了。”

我撞上她得意的眼神,垂眸不語,滿目都是被狗撓得鮮血淋漓的血痕。

原來,林驍然帶回家的人是她。

他的白月光兼初戀齊薏。

兩人情投意合,可齊家看不上林驍然這個窮小子。

林驍然想帶著齊薏私奔,卻陰差陽錯跟我發生了錯誤的一夜。

齊薏知曉後馬上嫁了別人。

林驍然痛失摯愛,把所有的帳都算在我身上。

齊薏癟嘴,委屈看向林驍然,“落梨是不是不歡迎我?也是,虎兒占了她的房間,她肯定不高興。”

林驍然冷笑,“她跟你的狗能比麼?”

我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

可是林驍然的話,還是尖刀一樣往我千瘡百孔的心紮去。

齊薏故意輕咳了兩聲,問林驍然能不能讓我去倒杯熱水。

將水杯遞給她時,我看著她手指一翻,尖叫著將熱水潑過來。

她裝出驚慌要給我擦,手上暗中使勁掐我。

“對不起呀落梨,我毛手毛腳的,會不會對神女不敬呀?”

林驍然勸慰她,“不用道歉,你又不是故意的。”

“再說了,什麼破神女,不過是個千人枕萬人騎的破鞋而已。”

我沒有說話,被燙得通紅的手臂和心口一樣,已經感覺不到痛意。

夜晚,隔著薄牆傳來男女歡好的聲音。

我聽到林驍然溫聲哄她,“孩子還小,我輕點。”

齊薏完全沒有顧忌,纏得林驍然粗喘不已。

他如此情動,自然沒有聽見隔壁院子傳來奶奶的喊聲。

今天我沒有被鐵鏈鎖起,便輕手輕腳進到奶奶房裏。

奶奶有眼病,早就看不清東西。

但喂她喝水時,她還是發現了來人是我。

奶奶渾濁的眼球亮起,摸上我的手。

“梨梨好久沒回來看奶奶了,今天不上學嗎?”

林驍然不想讓奶奶知曉汙糟事,一直騙她我在外麵讀書。

我壓下哽咽,笑著哄她,“今天放假呢。”

我的手被熱水燙掉了一層皮,奶奶的摩挲讓痛感更劇烈。

但我沒有吭聲,埋頭鑽在奶奶掌心汲取溫暖。

“梨梨的手巧,巫繡刺得比奶奶還好,可千萬保護好了。”

我含淚點頭,“好,奶奶要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等我繡出最好的花樣送給你。”

她笑著摸著我的發,一下一下。

奶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但是您最疼梨梨,也不願意看我受苦的對不對?

4

一大早,齊薏就吵嚷著要洗澡。

“都怪驍然昨晚不節製,弄得人家一身黏。”

“落梨妹妹,辛苦你幫我準備熱水洗澡。”

明明安了熱水器,可她偏不用,要我用柴火燒井水。

我剛喘著粗氣扛回來四桶井水,又被她指使去刷浴桶。

我幹活的時候,林驍然一直盯著我。

好像生怕我對齊薏使壞。

他戒備的神色,從前都是為了保護我不被欺負。

如此,我倒成了他要防的人。

我苦笑,努力忽視心底蔓延的堵塞。

反正,離一切結束。

隻剩兩天不到了。

齊薏揚聲喊我,讓給她加熱水。

我麻木地聽從指揮,提著水桶進去。

剛出來,浴室傳出齊薏的驚呼。

守在門口的林驍然一驚,一把推開我衝進去。

齊薏半披著浴巾倒在浴桶旁,手摸著腳踝吸氣。

她眼睛紅紅,“沒事,落梨妹妹肯定不是故意把水倒濕,是我自己不小心......”

林驍然聞言大怒,揪住我衣領往牆角摔去。

“下賤東西,你果然動手腳要傷害小薏!”

他怒喝,抬腳踩向我的腳踝。

“啊——”

哢嚓的骨頭斷裂聲,被我的淒厲痛呼蓋過。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腳踝輕微泛紅的齊薏,不解氣般一腳踹上我後腰。

“滾開,別擋著道!”

我昏迷了一夜,醒來時右腳踝劇痛無比,後腰也是火辣辣的疼。

眼前是生活了十幾年的院落。

可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我掙紮離開,打算提前去洞口等待獻祭。

剛跨出院門,就被林驍然怒吼著扯回。

他狠厲的巴掌落下,我的臉頰一下子就高高腫起。

“你這個毒婦,連狗都不放過!”

齊薏在身後拉著他的手,哭得痛切,“算了,驍然,落梨妹妹不是有意的。”

“肯定是虎兒吵著她,惹她不高興了。”

“但是落梨妹妹,雖然虎兒是畜牲,但也是一條生命,你怎麼能狠心......”

我被打翻在地,眩暈了好一會兒才能睜眼。

齊薏的狗躺在院子裏,一動不動。

林驍然將狗的食盆摔在我麵前,一股刺激的農藥味衝入鼻腔。

看向躲在身後的齊薏,她勾起嘴角,挑釁地笑著。

我瞬間了然。

從前齊薏就不喜歡我,總是慫恿林驍然將我這個外人趕走。

而他就會生氣,“梨梨是我唯一的妹妹!這裏就是她的家!”

然後哄她說我十八歲就要嫁給洞神,到時他會悄悄救走我,藏到城裏。

是的,林驍然不信勞什子落花洞女,他覺得那是封建迷信的東西。

一條好好的生命為什麼要獻給虛無縹緲的神。

可寨子裏根深蒂固的思想讓我們都無從反抗。

所以他計劃好一切,打算在落洞後悄悄帶走我,讓我換個地方生活。

我哭著說不願意,我不想離開他和奶奶。

所以當林驍然在迷藥藥效過後,看見床上赤裸的我,暴跳如雷。

他感覺被背叛了。

疼愛了十多年的妹妹,竟然用這樣齷蹉的方式強留在他身邊。

5

我看著那條口吐白沫的狗,咽下一切辯解。

木然說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林驍然氣得雙眼通紅,抄起手臂粗的木棍要打我。

齊薏死死抱住他的腰阻攔。

她哭得情真意切聲淚俱下。

“驍然,算了,真的算了!虎兒命該如此!”

“隻是可憐它到死沒能交配一次,就這麼孤孤單單上路實在太可憐了!”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

齊薏把嫁衣丟到我麵前,聲音悲痛:

“落梨妹妹慣了當新娘,能不能讓她和虎兒也配個冥婚啊?”

我瞳孔巨震,猛地抬頭看向林驍然。

他怔了一下,眼裏閃過遲疑。

下一秒,齊薏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

“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虎兒安心上路。驍然,我知道你心疼落梨,別當真......”

林驍然凝住了神色,冷眼看我。

“有什麼不可以的?她造的孽自己彌補,理所應當。”

我的臉不受控地抽搐著,忍不住仰頭大笑。

“林驍然......林驍然......”

“我錯了,當初我該就任你被毒死!”

“讓我去死,讓我去死!我隻是想死而已,這都不行嗎?!”

我大吼,眼睛紅得要滴血,卻硬是不讓眼淚落下。

但是胸腔蔓延的痛楚卻壓製不住翻湧上喉頭,噴出一口暗紅的血沫。

林驍然身形一震,臉上閃過痛色,下意識要來拉我。

齊薏眼神一沉,死死拉著他撲向狗的屍體。

“落梨,你實在太過分了!”

她指著被我鮮血濺紅了的狗的皮毛。

“虎兒已經死得很慘了,你連它的屍體都要侮辱嗎?”

“我知道你愛驍然,所以恨透了我,用盡手段也要拆散我們。但真的沒想到,你會心狠手辣到連我的狗死了都不放過!”

齊薏提到往事,戳中林驍然的痛處,剛鬆動的臉色馬上陰了下去。

他甩開木棍,撈起嫁衣往我身上套。

“要死,也要跟狗拜堂之後再死!”

我不再反抗,眼神空洞地看著遠方。

很快,就到獻祭的吉時了......

齊薏看著我和狗夫妻對拜,還拍了照錄了視頻,終於心滿意足。

我跪在狗的靈牌前,麻木地等待天色暗下。

當兩人的苟且聲響起,我緩緩爬起。

朝奶奶的房間重重磕了三個頭,轉身沒入黑暗。

走向洞穴的路上那麼漫長,但每一步我都覺得越來越輕鬆。

終於攀到洞邊,裏麵冷風呼嘯,漆黑無際,仿佛會吞噬一切。

我用最後的力氣站起來,等待命運的降臨。

咚——

遠處報時的鑼鼓聲響起。

我彎起嘴唇,張開雙臂。

風聲在耳邊掠過,帶走我最後的心跳。

嘭——

前塵過往,拋諸洞外。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