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做研究生畢業答辯導師時，兄弟給我發了一張女友的朋友圈截圖。

【祝我的男孩，第一次答辯順利。】

照片中的男孩，穿著碩士服，拿著畢業論文，青春洋溢。

正是此時站上講台，開始答辯的男生。

而他的畢業論文，竟是我之前棄掉的論題。

教室後排，女友正一臉深情地看著台上。

我起身，走到她的麵前，笑道：

“呦，你也來了？”

“你說，我丟掉的論題，怎麼就到他手裏了呢？”

我從評委席上走到她麵前，俯視著女友驟然發青的臉。

“李瀟瀟，你聽他的論文內容，熟悉嗎？”

“霆舟，你聽我解釋......”

李瀟瀟一臉慌張。

她下意識想伸手拉我。

我後退半步，避開她的觸碰。

“那你好好解釋一下，我丟掉的論題，怎麼就成了他的所謂心血？”

講台上的陸羽辰僵在原地。

評委席上的幾位教授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隻有院長張教授站了起來，帶著圓場的意思走過來。

“齊教授......這位李瀟瀟小姐剛讚助了我們學校的食堂和圖書館......後續還有幾個項目在合作。你們倆......？”

他看看我，又看看麵無血色的李瀟瀟。

見他正在猜測我們的關係。

我轉頭對張院長笑了笑：“她是我女友，齊氏集團的副總。”

李瀟瀟結結巴巴地說：“我就是聽說......今天組裏實習生......要做畢業答辯，我剛談完客戶正好路過，就來捧個場。”

我扯了扯嘴角。

“李瀟瀟，你這領導當得可真夠‘深入’的。他論文裏的數據怎麼跟我數據庫裏的某組數據一模一樣？”

李瀟瀟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霆舟，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我確實在工作上指導過陸羽辰，他底子差，我隻是看他可憐，想幫幫他。”

“就…就提過你那個舊課題方向可能適合他…我絕對沒把你的東西直接給他！都是他自己做的！”

“瀟瀟姐......”

陸羽辰不知何時也跑下了講台，站在李瀟瀟身後半步。

他眼圈紅紅的，聲音帶著顫抖，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齊教授，你誤會了！這論文真的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熬了不知道多少個通宵......我，我基礎是差了點，但我也很努力啊！你不能因為瀟瀟姐幫過我，就…就這樣汙蔑我......”

他眼淚說來就來，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楚楚可憐地看向李瀟瀟，又怯怯地瞟向我。

“我汙蔑你有什麼好處嗎？”

看著他那張泫然欲泣的臉。

李瀟瀟像是被注入了勇氣，腰背突然直了些，帶著怒氣：“齊霆舟！你夠了！羽辰還是個學生，他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你就不能寬容一點？非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眼瞎。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我冷冷地打斷她，懶得再看這對男女一眼，直接轉向臉色尷尬的院長。

“張院長，陸羽辰同學的論文涉及嚴重的學術誠信問題，我申請暫緩他的答辯成績，並啟動調查程序。”

沒等院長回答，我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陸羽辰壓抑不住的抽泣和李瀟瀟壓低聲音的安撫：

“羽辰別怕，沒事的，有我在......”

2

剛走出教學樓，手機就響了。

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是爸爸，齊氏集團的董事長。

“爸？”

“霆舟。答辯結束了？怎麼樣？我和你媽定了餐廳一起吃飯，晚上回來吃飯？瀟瀟也一起吧？”

提到李瀟瀟的名字，胃裏一陣翻攪。

李瀟瀟本是我家讚助的貧困生，人也確實勤奮。

當初也確實是看好她的個人能力。

再加上三年家裏著火，是她衝進火中將我救了出來。

她身上沒有富家子弟的那種傲氣，我也慢慢被她吸引。

父母看她對我確實認真，於是逐漸同意我和她的交往。

可她為了另一個男生將我廢棄的論題給他，還拿我數據庫裏的數據給他做材料。

今天為了保護那個男生，犯了錯還公然頂撞我。

想到這裏我捏緊了手機：“爸，我這邊剛結束，還有點收尾工作。瀟瀟我一會兒就跟她說，我們會去的。”

“哦，這樣啊，工作要緊。那你別太晚。”

我發了條消息給李瀟瀟，她沒回我。

打電話過去，發現她關機了。

我打給李瀟瀟的助理。

“李總可能手機沒電了，她今晚要見重要的客戶，她應該是直接去見客戶了。”

手機掛斷，屏幕還沒黑。

這時，一個陌生的好友申請突然跳了出來。

頭像正是陸羽辰那張穿著碩士服、笑得人畜無害的臉。

備注寫著：【齊教授，我是陸羽辰，想跟您解釋一下。】

幾乎是同時，又一條申請蹦出來，還是他。

我眯了眯眼，還是點了同意。

對話框瞬間被刷屏。

“齊學長，您高高在上，何必跟我一個沒背景的學生過不去？”

“論文是我自己寫的！瀟瀟姐隻是好心指導！您這樣咄咄逼人，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我知道您看不起我，覺得我配不上瀟瀟姐的關心。但您這樣仗勢欺人，真讓人惡心！”

“您除了會靠家裏和打壓別人，還會什麼？有本事別靠齊氏啊！”

看著這一連串帶著怨毒和嫉妒的挑釁，我反而笑了。

果然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

我快速敲擊回複：

“第一，我的身份不需要靠打壓誰來證明。”

“第二，李瀟瀟盜用我電腦裏麵數據給你做畢業答辯，這件事本身就違背了大學生學術誠信問題，並且盜竊數據是違法的。”

“第三，質疑我的能力？陸羽辰，你實習期還沒結束吧？明天上午九點，人事部會正式通知你結果。好自為之。”

一口氣說完，對麵竟然什麼都沒有回。

我也懶得管太多，就當清靜了。

3

晚上七點，市中心那家需要提前一個月預約的高檔法餐廳。

柔和的燈光，舒緩的音樂。

我陪著爸媽剛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母親正笑著讓我嘗嘗她點的鵝肝。

“霆舟，你看那邊......”母親忽然用叉子輕輕指了指斜後方靠角落的一個卡座，聲音帶著點不確定，“那個......是不是李瀟瀟？”

我順著母親的目光看去。

那個隱蔽的角落，暖黃的壁燈光線曖昧地籠罩著兩個人。

李瀟瀟側對著我們，正殷勤地切著牛排，臉上是我許久未見的溫柔笑意。

她對麵坐著的男孩，穿著白色襯衫，頭發被精心打理，微微低著頭，臉頰泛紅，正是陸羽辰。

我給她發消息不回，電話關機，原來安排是在這裏。

“嗨，媽您這眼神真好，我下午給她打電話發現她關機了，她助理跟我說瀟瀟今晚見客戶，原來這客戶......”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笑。

母親疑惑地哦了一聲，又仔細看了看，搖搖頭：“她這客戶好年輕啊......”

父親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招呼著侍者開酒。

我放下水杯，拿起手機，對著那個角落，無聲地拍下一張照片。

陸羽辰的朋友圈也更新了。

餐廳華麗的吊燈，精致的餐盤，李瀟瀟將切好的牛排遞到他麵前。

【某人為了陪我，連重要會議都推啦~手機直接關機，全世界隻剩我們！開心！[愛心][愛心]】

定位顯示：索菲特法餐廳。

怒火直衝天靈蓋。

我截下陸羽辰那條炫耀的朋友圈。

發在了自己的朋友圈。

沒有配任何文字。

僅設置部分人可見：李瀟瀟的爺爺奶奶、我姐、公司幾個核心高管，還有......幾個消息特別靈通的朋友。

做完這些我放下酒杯，徑直走了過去。

4

“李總，你助理說你今晚忙著見客戶，我還在想什麼大客戶能讓你手機都關機了。我還在琢磨，什麼級別的客戶能有這待遇？”

我停在他們的桌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僵住的兩人。

李瀟瀟臉上的溫柔笑意變成了尷尬。

陸羽辰則低下頭，眼裏是得意和挑釁。

“怎麼？你的‘大客戶’，就是這位盜用別人論題、靠著別人女友，好心指導才能畢業的公司實習生陸羽辰？”

李瀟瀟猛地站起來，試圖用聲音掩蓋心虛。

“齊霆舟！你胡說什麼！注意場合！羽辰隻是......隻是我項目上的實習生，他今天畢業答辯上，被你那麼針對，能不能拿到畢業證都成了問題，我作為他的領導......”

我嗤笑一聲打斷她：“領導需要關機？需要切牛排？需要營造‘全世界隻剩我們’的氛圍？”

“李瀟瀟，你當我是第一天認識你，還是當我是瞎子？”

我拿出手機，屏幕亮著，正是陸羽辰那條定位清晰、圖文並茂的朋友圈。

李瀟瀟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陸羽辰也抬起頭，眼圈瞬間紅了，帶著哭腔：“齊教授，你誤會了！是我不好，我不該發那個朋友圈......瀟瀟姐隻是看我可憐，她是想安慰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咄咄逼人？”

他說著，眼淚恰到好處地滾落下來。

“別裝了好嗎？可憐到能心安理得地剽竊別人的成果，可憐到能發這種曖昧不清的朋友圈？可憐就能做沒有底線的事嗎？”

“夠了！齊霆舟！”

陸羽辰受辱的樣子，再次激起了李瀟瀟的保護欲。

這回沒有張院長，沒有那麼多教授在。

她直接站到陸羽辰身前，將他護在身後。

“你鬧夠了沒有！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尖酸刻薄，像個妒夫！你非要把事情做絕嗎？”

我迎著她憤怒的目光，寸步不讓。

“李瀟瀟，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踩我的底線！你為了別的男人，撒謊、關機、背著我幽會！現在，你還倒打一耙？”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左臉上！

我頭猛地一偏，耳朵嗡嗡作響，臉頰瞬間火辣辣地刺痛起來。

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

這是李瀟瀟第一次打我。

李瀟瀟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著自己微微發麻的手掌，又看著我迅速紅腫起來的臉頰，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霆舟！”

我父親猛地起身，幾步就衝了過來。

母親也緊隨其後，臉色煞白。

父親一把將我護在身後，平時儒雅溫和的臉此刻已經鐵青。

他二話不說，揚起手臂，狠狠回敬了李瀟瀟一個耳光！

“忘恩負義的混賬東西！你敢打我兒子？！”

這一巴掌比剛才那下更重更響！

李瀟瀟被打得一個趔趄，直接撞在身後的卡座靠背上，半邊臉瞬間腫起。

眼鏡也歪到了一邊，狼狽不堪。

陸羽辰嚇得尖叫一聲，縮在座位裏瑟瑟發抖。

“齊叔......”

李瀟瀟捂著臉，又驚又怕。

“滾！”

父親指著門口。

李瀟瀟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嚇得六神無主的陸羽辰，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抓旁邊的包包，拉著還在抽泣的陸羽辰，快速餐廳。

5

回到家中，父親餘怒未消，背著手在客廳裏踱步。

母親拿著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我紅腫的臉頰上，眼圈紅紅的。

我的總裁姐姐齊夢語，接到電話也趕了回來。

父親氣得來回踱步。

“畜生！簡直是畜生！”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她竟敢動手打你！”

“霆舟，跟姐說，到底怎麼回事？那個陸羽辰又是誰？”

我將手機遞給姐姐，上麵是陸羽辰那條朋友圈截圖和我拍到的他們在餐廳的照片。

我簡略地將論題數據剽竊、微信警告，以及今晚的衝突說了一遍。

父親和姐姐越聽臉色越沉，眼中怒火翻騰。

姐姐猛地站起來：

“豈有此理！我這就去......”

她話還沒說完，門鈴急促地響了起來。

門外是一道蒼老且焦急的聲音：

“霆舟！霆舟！開開門啊！爺爺給你磕頭了！”

我們都愣了一下。

母親走到門禁屏幕前一看：“是李瀟瀟的爺爺奶奶！”

屏幕裏，李瀟瀟垂著頭跪在地上。

她身邊，站著兩位頭發花白、滿臉溝壑的老人。

李瀟瀟的爺爺佝僂著背，臉上刻滿了風霜。

奶奶則用粗糙的手抹著眼淚，對著門禁攝像頭不住地作揖。

“霆舟！開開門吧！我家娃子她知道錯了！她混蛋！她不是人！爺爺替她給你賠不是了！”

爺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鄉音，滿是哀求。

李瀟瀟抬起頭，臉上還帶著父親那一巴掌留下的紅腫指印。

她看著攝像頭，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和哀求，突然抬起手，狠狠地、左右開弓地扇起了自己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通過門禁傳進來，在寂靜的客廳裏格外刺耳。

“霆舟！我錯了！我混蛋！我不是人！”

李瀟瀟一邊打一邊喊：“霆舟原諒我吧！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跟他斷！斷得幹幹淨淨！我發誓......再也不見他了！”

她下手極狠，幾下嘴角就又見了血，臉頰迅速腫得老高。

李瀟瀟的奶奶見狀，心疼得哎喲一聲，也跟著跪了下來。

他抱著李瀟瀟的胳膊哭喊：“別打了！我的娃子！別打了！霆舟啊，你就看在爺爺奶奶的麵子上，饒了她這一回吧！我們老李家，就這一根獨苗啊！她糊塗，她不是人！我們給你磕頭了！”

說著，兩位老人真的作勢要磕頭。

看著那兩張飽經滄桑的臉龐。

李瀟瀟狼狽的自殘模樣。

想起她從小沒有父母，是跟著爺爺奶奶在鄉下吃苦長大的身世......

兩位老人渾濁眼中的絕望和卑微的懇求，像沉重的石頭壓在我心上。

他們本分了一輩子，不該承受這些。

我的心，軟了......

我的聲音帶著疲憊和鬆動：

“夠了，別打了。開門吧。”

管家將門打開。

李瀟瀟跪在我腳邊，抱住我的腿，語無倫次地懺悔保證。

爺爺奶奶也在一旁不停地作揖說著好話。

父親和姐姐臉色依舊難看，但看著兩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終究沒有再說什麼重話。

我疲憊地說道：

“李瀟瀟，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記住爺爺奶奶為你做的。”

“三年前你救過我，這次我原諒你，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若再有下一次......”

“我們之間，就徹底完了。齊家和你的李家，也再無瓜葛。帶著爺爺奶奶，回去吧。”

“陸羽辰幾次挑釁我，他的畢業答辯，我會讓張院長秉公處理。他若是真的清白，自然無事......”

李瀟瀟連連保證，不會再包庇陸羽辰。

隨後她攙扶著兩位為她操勞大半生的老人，踉蹌地離開了。

大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客廳裏隻剩下沉默和疲憊。

父親重重歎了口氣，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靠在沙發上，冰袋的涼意絲絲滲入皮膚。

左臉的刺痛感依舊，但心裏某個地方，卻被那兩位老人的眼淚，泡得又冷又澀。

這原諒，沉重得讓人窒息。

6

接下來的一個月，風平浪靜。

李瀟瀟像換了個人。

她竟然每天準時下班回家，笨手笨腳地學著做飯煲湯。

她當著我的麵，刪除了陸羽辰所有的聯係方式，甚至換了手機號。

家裏的氣氛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連爸媽都說，李瀟瀟這次是真知道錯了。

最近的財報，華東分公司，連續兩個季度虧損嚴重。

我指著財報上的赤字：

“Amy，給我調華東分公司最近半年的所有項目明細、人員變動和支出流水。”

“另外，李瀟瀟最近頻繁出差去那邊，行程報告也給我。”

“好的，齊總。”

助理Amy立刻去辦。

幾天後，一份詳盡的報告擺在我桌上。

虧損的原因複雜，但一個異常點跳了出來。

原分公司經理，跟了我父親近三十年、以穩重忠心著稱的老員工陳國棟。

竟然在一個月前被李瀟瀟以管理理念陳舊，不適應公司新發展為由，強行勸退了！

而接替陳國棟位置的，赫然是那個被總公司HR掃地出門的——陸羽辰！

他的職位，竟然是分公司市場部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