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偌大的婚禮殿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香檳塔折射的光芒似乎都凝固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臉上——震驚、疑惑、難以置信。
江茹夢最先反應過來,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到破音:“江淮!你瘋了嗎?!死到臨頭還想汙蔑南楓叔叔?你當年親口認的罪!法庭都判了!你就是個殺人犯!坐過牢的殺人犯!” 她激動地揮舞著手臂,精心打理的頭發都散亂了幾縷。
江晨更是暴跳如雷,他幾步衝到我麵前,年輕英俊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老東西!給你臉了是吧?敢在我姐婚禮上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抓你,讓你把牢底坐穿!” 他作勢就要掏手機。
許南楓臉上的“和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戳中痛處的陰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但他畢竟是老狐狸,瞬間調整情緒,上前一步按住江晨的手,沉聲道:“阿晨,別衝動!跟一個......神誌不清的人計較什麼?” 他轉向我,眼神帶著警告和偽裝的痛心:“江淮,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照顧了阿柔,養育了你的孩子。但你不能因為嫉妒,就編造這種彌天大謊來汙蔑我!當年人證物證俱在,是你自己認的罪!你現在翻供,是想讓茹夢的婚禮變成一場鬧劇嗎?你對得起孩子們嗎?”
他一番話,巧妙地將我塑造成一個因嫉妒而失心瘋、不顧女兒幸福的惡毒前夫。
“鬧劇?” 我冷笑一聲,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許南楓躲閃的眼睛,“這場鬧劇,從三十三年前你和薑柔聯手逼我簽下那份頂罪協議時就開始了!許南楓,那個客戶沒死,他當時看見了你的臉!指認照片上,他指的根本不是我,是你!是薑柔哭著跪下來求我,是你許南楓用我孩子的未來威脅我!是你們這對狗男女,親手把我推進了監獄!”
“你血口噴人!” 薑柔尖叫起來,臉色煞白,身體微微發抖。她撲到許南楓懷裏,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哭訴道:“南楓!他......他怎麼能這樣汙蔑我們!江淮,我跟你十年!最好的青春都給了你,給你生兒育女!可你呢?窮困潦倒,毫無擔當!出了事就隻會逃跑、頂罪,最後還反咬一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她顛倒黑白的功力,三十三年如一日。
許南楓緊緊摟住薑柔,一副保護者的姿態,對著賓客痛心疾首:“大家看看!這就是農夫與蛇!當年我看他們孤兒寡母可憐,傾盡所有幫襯,到頭來卻換來這樣的汙蔑!江淮,你摸摸你的良心!阿柔為你付出那麼多,孩子們因為你承受了多少白眼?你現在為了報複,連這種謊都編得出來?”
他們的表演天衣無縫,情真意切。賓客們的天平再次傾斜,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鄙夷和憤怒。
“太不要臉了!”
“就是!自己犯了罪,還想拉好人墊背!”
“快把他轟出去!別臟了地方!”
就在群情激憤之時,一個憤怒的身影猛地衝上台,一把搶過司儀的話筒。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雙目赤紅,死死瞪著我,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大家安靜!聽我說!我是當年那個受害者的弟弟!劉強!”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劉強指著我,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就是他!江淮!當年就是他跟我哥合夥做生意!我哥信任他,把他當兄弟!可他呢?背著我哥做黑心交易,被我哥發現後,竟然喪心病狂,拿刀捅了我哥七刀!整整七刀啊!” 他聲淚俱下,“我哥命大,沒死,可也成了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三十三年!生不如死!而這個畜生!” 他猛地指向我,“他隻坐了三年牢!三年!憑什麼?!老天不開眼啊!”
他的控訴如同點燃了炸藥桶。許南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薑柔配合地露出“果然如此”的悲憤表情。江茹夢和江晨更是對我怒目而視,仿佛我罪該萬死。
“報警!快報警抓他!”
“這種畜生就該槍斃!”
“把他扭送派出所!”
叫罵聲此起彼伏。我被推搡著,孤立無援。江茹夢趁機再次將矛頭指向我,她拿起另一張卡(顯然是準備好的),狠狠摔在我腳下,語氣刻薄至極:“看見了嗎?這就是報應!拿著錢,滾!別再讓我看見你這張惡心的臉!否則,我讓楊勇找人弄死你!”
楊勇,她那位富商丈夫,也適時地挺了挺啤酒肚,輕蔑地瞥了我一眼,仿佛碾死我真的像碾死一隻螞蟻。
看著腳下散落的銀行卡碎片和新甩過來的卡,看著眼前一張張充滿惡意和唾棄的臉,看著台上那對“恩愛夫妻”和一雙對我恨之入骨的親生兒女,一股冰冷的怒火,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三十三年的隱忍、冤屈、痛苦,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我猛地抬頭,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隱忍和滄桑,而是爆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銳利和冰冷。我無視了江茹夢的叫囂,目光越過人群,仿佛穿透了時空,落在許南楓那張虛偽的臉上。
“許南楓,” 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壓下了全場的喧囂,“你以為,這三十三年,我真的隻是在工廠裏當個默默無聞、任人宰割的‘老乞丐’嗎?”
我緩緩舉起手,指向酒店入口那巨大的LED屏幕。
“你以為,當年那段記錄了真相的監控錄像,真的被你徹底銷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