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照進來,落在紙上,那些字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紮進眼裏。
我怔愣的看著手裏刺眼的字跡,隻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一般,看著看著,眼淚便滴落了下來。
我終於明白,他讓我教林晚晚遊泳,不是需要一個教練。
是想找個理由,把我徹底從他的世界裏清除掉。
就像處理一件不再需要的舊物。
可這八年,我的這八年對他而言又算什麼?
無聊時用來慰藉的替身?
還是能為他打理一切的保姆?
我將文件放回原位,擦幹眼淚,轉身從床底拖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拉鏈合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像在為這段八年的荒唐歲月,畫上句點。
手機屏幕亮起,是國外俱樂部發來的確認信息:“航班已訂好,下周三上午九點。”
我刪掉對話框,拉黑沈硯舟所有的聯係方式,然後拉著行李箱,輕輕帶上門。
走廊裏,沈硯舟還在給林晚晚講睡前故事,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提著箱子,一步步走下樓梯,走出這棟囚禁了我八年的別墅。
海風吹在臉上,帶著自由的鹹腥味。
這一次,我不會再回頭了。
5、
淩晨的海岸線泛著青灰色,我坐在礁石上,行李箱就放在腳邊。
八年前就是在這裏,十九歲的我抱著塊斷裂的衝浪板在浪裏沉浮,是沈硯舟駕著快艇衝過來,撈起我時說了句“別怕”。
那時他襯衫濕透,貼在緊實的肩背,眼裏的光比海上的星子還亮。 “以後跟著我,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
他把我帶回出租屋,給我煮了碗加蛋的陽春麵,熱氣氤氳裏,我以為抓住了這輩子的浮木。
後來他教我為人處世,糾正我說話時的鄉音。
甚至在我第一次怯生生穿上他挑的白裙子時,笑著揉我頭發:“漾漾穿白的最好看。”
可我後來才知道,最喜歡穿白裙子的不是我,而是林晚晚。
潮水又漫上來,我被冰涼的海水刺激回神。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國外俱樂部的再次確認信息,我卻盯著屏幕上的時間發怔——
還有三個小時,第一班飛往南太平洋的航班就要起飛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我拉起行李箱往公路走。
攔了輛出租車,報出機場名字的瞬間,心臟忽然空了一塊,像被潮水掏空的沙灘。
真的要離開了。
“姑娘這是要出遠門?”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看我,“看你眼眶紅紅的,是跟人吵架了?”
我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車剛拐過環島,我正想閉目小憩一會兒。
可猛然間尖銳的鳴笛聲刺破耳膜,對麵忽然衝來輛失控的大貨車,刺眼的遠光燈像條吞人的巨蟒。
“滴——”
司機猛打方向盤,出租車尖叫著撞上路障,側翻的瞬間,我隻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悶響,隨即陷入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劇痛中睜開眼。
變形的車窗外,是刺眼的陽光,還有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
那......那竟然是沈硯舟的車!
他正從駕駛座下來,繞到副駕去開車門,動作溫柔得能掐出水。林晚晚穿著他給買的白色連衣裙,被他扶著腰下車時,還嬌嗔地捶了他一下。
“硯舟你看,這邊好像出事了。”
林晚晚指著側翻的出租車,語氣裏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
我的血正從車窗縫隙往外滲,染紅了身下的座椅。
“救命......”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手拍打著變形的車門,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息,視線死死盯著沈硯舟。
轉頭的一瞬間,他看見了!
我心中燃起希望,用盡力氣拍打著車門。
“沈硯舟,救我......”
他的目光掃過出租車牌照時頓了頓,甚至朝這邊看了一眼,可那雙曾對我盛滿溫柔的眼睛,此刻隻剩一片漠然,僅一刹那便轉了身。
“別看了,晦氣。”
絕望感瞬間爬上四肢湧進大腦,我拚命掙紮著,“不!不要走——”
他攬著林晚晚的肩轉身,“飛機要晚點了,我們走VIP通道。”
賓利車緩緩駛離,車尾燈在我模糊的視線裏越來越小,像兩顆迅速熄滅的星子。
嘶啞的喉嚨再也喊不出任何求救的話語,無力的絕望感將我整個人吞沒。
意識一點點模糊,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摘下手上帶過八年的戒指,淚水伴著血跡滑落而下。
原來人真的可以這麼狠心。
閉上眼,任由黑暗徹底將我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