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期滿一年,我拿著實習考核表去找帶我的主管簽字。
她漫不經心的接過表格和筆,卻遲遲不下筆簽字。
我在一旁站了很久,她才將表格丟回給我。
「小沈啊,我是很認可你的工作能力的,但是你這個和男同事眉來眼去的作風問題如果不改掉,我真的是不敢給你簽字。」
「萬一以後要是外麵傳出來什麼風言風語,我可不想擔責。」
我皺眉,但還是客氣道:「張姐,我自認為和同事之間都是正常工作溝通,沒有任何越界的地方。
實習期間我也給部門帶來了不少項目和業績,還請您簽個字,通過一下我的實習報告。」
主管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將我遞給她的鋼筆摔在了桌上。
「你敢質疑我的判斷?帶著你那點小心思滾出去!考核?沒通過!」
「破筆?」我撿起摔在地上的鋼筆,冷冷地注視著她。
「張主管知不知道,這支破筆是文淵齋的限量款,全球限量100支,市價三百萬。」
1
辦公室瞬間死寂,張麗所有的咒罵都被卡在喉嚨裏,憤怒與得意交織的臉瞬間凝固,隻剩一片愕然。
「三百萬?就這支破筆?你怎麼不說三千萬、三億啊?!」
「你就是記恨我不給你簽字,想訛我錢,碰瓷碰到我頭上了是吧?!」
張麗尖叫起來,指向我的手指都在顫抖。
我沒有搭理她,而是用紙巾將受損的鋼筆慢慢包起來。
這是爸爸為了慶祝我通過實習正式轉正提前買的,我很喜歡,也一直很小心翼翼的使用。
可是現在被摔壞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修好。
張麗還在大聲狡辯,直到有同事弱弱舉手:「張姐,我剛剛查了......她說的都是真的......
文淵齋確實有這款鋼筆,售價三百萬......」
張麗還想掙紮:「誰知道是真還是假的,拿個假貨就想來碰瓷我,做夢!」
我直接報出一串編號,「文淵齋一物一編號,上網查一下購買者是不是姓沈不就知道了?」
張麗見狡辯不成,話鋒一轉對著我開始痛心疾首。
「沈芸希,我真是錯看你了,沒想到你不僅個人作風有問題,還非常愛慕虛榮!
你一個實習生哪來的那麼多錢?
我知道你的業務能力強,我隻是想多考察你一段時間,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她越說越激動。
「你父母賺錢難道容易嗎?你居然敢花三百萬買一隻鋼筆,就為了在公司裏撐臉麵!
你爸媽要是知道自己的血汗錢被你這麼糟蹋,該多痛心啊!」
我仔細想了想,他倆賺錢還是挺容易的,但我不想暴露我的家世,於是我大聲打斷了她的演講。
「是!我爸媽不知道!所以請問張總管什麼時候能把鋼筆的錢賠給我,我好給我爸媽一個交代呢?
一共三百萬,誠惠。」
張麗噎住了。
「這筆都壞了,你還敢要我原價索賠??」
我震驚於她的無恥,「這筆難道是它自己壞的嗎?」
我低估了張麗的不要臉,她沒有直接回應我的話,而是麵色鐵青的轉了三萬塊給我。
沒一會,微信提示音響起。
【給你三萬當打發乞丐了,別不識好歹。
惹毛了我現在就把你踢出公司。】
我不動聲色的看向她,隻見她笑眯眯的大聲說:「好,轉過去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但也希望你以後引以為戒,不要為了自己的臉麵壓榨自己的父母了。」
我嘴角抽了抽,但想到實習考核,還是沒有當場揭穿她。
事後關係好的同事偷偷問我,這樣當眾駁了張麗的麵子,不怕她報複嗎?
我表示沒關係,在我看來成年人沒必要把話說的太清楚。
既然選擇了各退一步,那麼息事寧人就好。
可我的退讓卻被張麗認為是拿捏住了我的弱點。
2
那天之後,張麗打著看重我的名號,延長了我的實習期,並且開始了她的報複計劃。
正常上班時間,她總會指使我去做一些跑腿打掃的雜活。
其實本來我每天都會簡單打掃一下衛生,可我卻看到幾個狗腿子不止一次的在我剛掃過的地方吐瓜子殼、扔垃圾,
我忍無可忍,質問他們。
對方卻說是看我那麼喜歡做保潔的工作,還以為是我的個人愛好,作為同事當然要支持我的夢想。
我去和張麗理論,她卻說每個實習生都會經曆這個階段,別人都能做,為什麼我不能?
能給同事們提供一個舒適幹淨的辦公環境,我應該感到自豪,而不是怨天怨地。
「難道你不願意為同事、為公司做貢獻嗎?
收收你那大小姐脾氣吧,沒有公主命還有公主病。
未來你能不能在公司留下來,還得看我簽不簽字呢。」
上班時間被壓榨,許多工作自然隻能加班完成。
我因為熬夜加班,在工位上心悸難受,張麗看見了卻嫌棄我不能吃苦,不會為同事分擔。
「你隻是個實習生,能幫大家多做一點就多做一點。
人家正式員工手上一堆的大項目,哪兒有空管這些瑣事?」
有看不過眼的同事想幫我分攤一些,也被她半威脅半勸說的製止了。
「自己的活都幹完了嗎?還有空管別人呢?
可別年底效益不過關,還影響了我們沈大小姐實習轉正的機會!」
我寬慰自己這不過是步入社會的第一步,自己不能一直活在溫室裏當花朵。
可當我看到自己熬夜改了一個星期的方案,在招商大會上被張麗拿出來侃侃而談時,我還是破了大防。
我質問張麗為什麼要竊取我的勞動成果,她卻振振有詞的教育起了我。
「還不是因為你寫的太爛了!
客戶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沒有我幫你把這些內容整合到一起,哪個客戶會看你那些又散又亂的方案?
我用你的方案是給你機會!
我還沒教訓你呢,你倒先質問起我來了?!」
可分明是她每次給出的修改方案都是不同的方向,我才會每次都幾乎把方案推倒重做。
我有些憤恨地回到工位上,準備寫份報告給總監說明情況。
隔壁工位的小芳卻攔住了我。
她告訴我總監在國外出差,歸期未定,現在市場部就是張麗一個人說了算。
我這份報告要是交上去,張麗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對付我呢。
「她一直這樣的,之前還有實習生通宵把方案趕出來,第二天一早她說用不上了。
已經有很多實習生被她這樣逼走了,實習證明都拿不到。
想要轉正,還是別和張姐對著幹比較好。」
說完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言盡於此的樣子。
晚上,我忍不住給爸爸打了電話,一聽到爸爸的聲音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怎麼了囡囡?在那裏遇到不順心的事兒了嗎?」
「沒有呢爸爸,隻是有些想您了。」
我吸了吸鼻子,還是沒有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說出口,而是和爸爸聊了幾句家常。
掛掉電話,我拍拍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自己選擇的路,再坎坷也要試著走下去。
又過了大半個月,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
有人歡喜有人愁,而在市場部,這種情況尤為嚴重。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工資條,沉默了一會,徑直走向張麗的辦公室。
「張主管,不解釋一下嗎?
我這個月的工資隻有68元?」
張麗正低頭刷著手機,看到屏幕,慢悠悠地把手機放下,臉上非但沒半點心虛,反而揚起了一個公式化的假笑。
隻見她慢條斯理地從抽屜裏抽出一張打印的A4紙,上麵用紅色記號筆圈圈畫畫了許多項,像一份戰利品清單。
「哎呀,小沈,沒想到你這麼關心實習績效啊?
行,我這人最講規矩,這就一項項給你說明白,免得你說我公報私仇。」
3
她開始一項一項給我解釋扣除的原因。
「上個月16號,打卡記錄顯示你遲到1分零3秒!影響極其惡劣!按部門規章,遲到一次扣50!」
「上個月8號,你負責打印新項目的初步報告,足足浪費了大半包A4紙,打印室登記表上白紙黑字,扣你材料損耗費沒問題吧?」
「還有些話我本來不想當眾說,但既然你來問了......」張麗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
「就是關於你和部門裏的男同事互動太頻繁了,搞得部門烏煙瘴氣!你個人的作風問題卻影響到了整個團隊穩定!扣你一些團隊損失費補貼給那幾位男同事,也沒問題吧?」
我回頭向那幾個男同事看去,原本還在側耳偷聽的幾人立刻裝作很忙的樣子,低頭幹自己的事去了。
我開口想解釋,但張麗一揮手便製止了我。
「你不用解釋,在華耀從來隻看結果,不問原因,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
還有,領導沒說完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我點頭抬手,示意她繼續。
沒看到我委屈、憤怒的表情,張麗有些不滿意,決定加碼。
「還有最後一項,你是由我直接管理的實習生。我花在你身上的時間、精力、還有為了幫你規範行為額外付出的心力,都是成本!收取每天50元的輔導管理費,不過分吧?」
張麗念完,啪的一聲將紙拍在了桌麵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諷刺和得意。
「這些可都是有據可查,按照規章製度來辦的,所以你對你68塊的績效,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平靜的與她對視。
「員工手冊第八章第32條,因緊急工作任務通宵加班至淩晨者,次日上午可彈性到崗,遲到不視為違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晚上我正在公司修改您第二天一早要用的方案?
我想保安部的巡查記錄和公司監控應該能為我證明。」
我無視張麗猙獰的表情,繼續說道。
「至於您說的第二項,我想公司OA裏應該還留存您親自簽署的打印指令以及確認簽收文件的時間。
15份文件,您親自確認的沒錯吧?
扣我的工資補您自己的疏漏,世間竟有這樣的道理?」
張麗眼神心虛的晃了一下,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又掛起了嘲諷的笑。
「真稀罕呢,咱們沈大小姐連鋼筆都用三百萬的,現在為了這點錢和我急赤白臉的。
我就說那三百萬是唬人的吧。」
「張主管,腦子不好就去治。
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一支筆的價值,就像我也不需要向你證明我與同事之間的交流都在正常範圍。
反倒是你張主管。」
我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逼近張麗。
「誰主張誰舉證,你又要如何證明我的個人作風存在問題呢?」
「你是在質疑你上司的判斷和管理嗎?」
張麗被我看得有些心虛,往後靠了靠。
「你的判斷是什麼很了不起的東西嗎?」我嗤笑著坐回原位。
「憑借個人臆斷和不可告人的嫉妒,就在公開場合對我進行蕩婦羞辱,並以此為借口克扣我的法定福利!
張主管,誹謗,是犯法的。」
4
辦公室裏劍拔弩張。
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同事們一聲聲「總監好」。
我和張麗站了起來,向來人打招呼。
「陳總監。」
「哎呀,這是鬧矛盾了?有話好好說嘛!」
陳總監快步走了進來,掃了一眼一片狼藉的辦公桌。
「張主管啊,你工作責任心強是好事,但方式方法要注意嘛!
還有這個小沈啊,也別太較真。張主管也是為了你好,嚴格管理是想讓你更快成長!
扣工資這些小事,再核實核實嘛!」
我心知他是來和稀泥的,但我和張麗顯然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還是冷靜的把近期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我想申請調崗。」
陳總監好像犯了難。
「公司規定實習生不能調崗啊。
“不過你們倆現在在這個環境裏工作都鬧心。
這樣,我打個招呼,把你調到別的部門。張主管這邊呢,我讓她把該簽的字都簽了,大家都翻篇,你看怎麼樣?」
我知道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結果了,於是點頭答應並說明第二天回來交接工作並收拾個人物品。
難得下了個早班,洗完澡,我開心的給爸爸發了個信息,告訴他我明天就能轉正的好消息。
【我就知道我們囡囡最棒了。】
我回了個可愛的表情,然後沉沉睡去。
可我的好心情截止在了早上打卡上班的那一刻。
我的個人物品雜亂的被丟棄在辦公室門口,辦公室裏張麗正在激情訓話,唾沫星子滿天飛。
「你們可能也聽說了些風言風語,我作為主管,本來不想提,但為了你們好,有些話必須說!
別學有些人,上班時間不好好幹活,專往男人堆裏紮!
下班了也不消停!天天說自己加班!深更半夜的,誰知道在哪兒加班呢?
男同事們也辛苦啊! 心腸不能太軟! 對付這種不知廉恥的,就得狠狠拒絕!」
有那和我平日裏關係融洽的想替我鳴不平,但被張麗掃了一眼又不敢吭聲了。
我默默總手機把她的奇葩發言錄了下來,走進了辦公區。
張麗見到是我,臉上沒有半分心虛,反而得意的扯出一笑。
「喲!這不是我們沈大小姐麼?
我們為了不讓大小姐受累,已經幫大小姐把東西打包好放在外麵了!
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去了後勤部門,可別忘了今日大家夥對你的提攜啊!」
說完就是一連串囂張的笑聲,將小人得誌演繹得淋漓盡致。
我沉默著摘下了工牌,將係繩卷了卷,用力往張麗身上擲去,強行打斷了她的癲狂。
「你瘋了嗎沈芸希?!」
回答她的是一個更響亮的耳光。
「我不是瘋了,我是不裝了,我攤牌了。
當時真是腦子有病才放著自家公司不去,來你這當牛做馬,還要天天聽你狗吠!
老娘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