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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憶不憶
李李

第一章 心下淒涼

前世妻子被豪門認回的那天,她沒有帶上我。

她牽走了我們的女兒顧曦月,因為這是孟家失而複得的千金。

還牽走了她的心上人,席琛,因為他酷似孟家夭折的幼子。

而我,因為婚後勞作的摧殘,再沒當年的英俊容貌。

她患病的父親一看見我就會歇斯底裏地嚎叫。

所以她對我說,「亦城,等我父親病情好轉,我就回來接你。」

「我不會讓曦月把你忘了的。」

我一年又一年地盼望。

她們再沒回來過。

等曦月成人,我終於忍不住去找她們時,我的女兒溫柔地挽著席琛,厭惡地瞪著我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毀掉我的家?」

這一回,我決定提前抽身。

我不貪戀她們母女的榮華,從此形同陌路。

1

江城豪門世家孟家來的那天,浩浩蕩蕩的豪華車隊把我們村莊圍得水泄不通。

她們來尋找失蹤六年的掌上明珠。

我的妻子孟如姣。

我們這個地方太偏遠了。

孟家這六年間找得發了瘋,甚至認為她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也沒能發現這個僻靜角落。

村口的孩童興高采烈跑來我們家報信的時候,孟如姣正在指導我們的女兒顧曦月練字。

曦月毛筆一顫,墨汁濺開一團。

孟如姣神態專注,「曦月,我怎樣教你的?練字即是修心,心境須寧靜。」

我明白接下來孟如姣將與她的家人團聚,很快就要返回江城。

孟家的人走後,孟如姣仍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孟家精心栽培的千金啊,縱然失去了往昔的記憶,在這個偏僻村落蟄伏了這麼多年,深入骨髓的修養和氣質也沒有消減絲毫。

而我,比她更加冷靜。

我依然去後山采集我的野菌。

路上遇見的王大娘看到我忍不住開玩笑,「亦城啊,你馬上就要跟孟小姐進城享福了,還上山找什麼野菌?」

那天,孟如姣告訴孟家的人,她需要整理一下,請她們明天再來接人,還提到她要帶兩個人一同離開。

村中的人們都酸溜溜地說我走了狗屎運。

完全忘記了孟如姣剛流落到這裏,什麼也記不得,什麼農活都不會幹時,隻有我肯像照顧小孩一樣照顧她。

村莊狹小,她住在我家裏毀了我的名聲,這才娶了她。

那天,也隻是請了幾位鄰居,分了幾個紅雞蛋,就算是成婚了。

婚後,我們倒也算是舉案齊眉。

那時,她是專屬於我一人的妻子。

如今她要走,自然該帶走我和孩子。

但我知道不會。

前世,孟如姣確實帶了兩個人回孟家。

卻沒有我。

想到這裏,我隻是對王大娘淡然一笑,「這一茬的鬆茸長得特別好。」

好菌子賣的錢,夠我離開這裏,重新做人。

2

我回來時,席琛正在教曦月英語。

他說,「你一定要用心學,江城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都能說很多英語了。」

顧曦月學得格外認真。

席琛笑著摸摸她的頭,「曦月真是聰明,不像......」

曦月伸手抱住席琛的腰,「多虧席叔一直教我,要是跟我爸一樣,隻會說些土話,回去可要丟人了。」

孟如姣原本在看書,聽了這話,隻是抬頭看了一眼。

之後,竟露出溫暖的笑容。

真是和諧美滿的畫麵啊。

這樣的畫麵,我看了兩輩子。

席琛,也是我們村子的人。

隻是父親早死,母親改嫁,後來外地的舅舅找來,接他進城讀了書。

後來不知為何,又回到我們村。

一開始,我是感激他的,因為有次曦月貪玩,掉進水裏,是席琛看見救了她。

可那以後,事情漸漸不對勁了。

他來我家,看到了孟如姣。

她坐得筆直,一手背後,另一手懸腕寫字,那修長幹淨的手指優雅地舞動著。

他湊上前去,「如姣真是有學問,亦城哥真有福氣。」

孟如姣常念的天文地理、詩詞歌賦,我都不懂。

她與我,隻說些夏天的蚊子,冬天的冷。

可是,席琛那句話中,對我的諷刺,我聽得明明白白。

我在一旁,緊張地立著。

後來,席琛三天兩頭來我們家裏,還求著孟如姣去學校兼職教書。

從此,便一口一個「孟老師」。

那之後,我每每去送午飯,都能看到席琛坐在孟如姣旁邊。

她將我燉了一宿的骨頭湯,小心地盛在席琛碗裏。

曦月在一旁開心地咯咯笑,「爸,席叔最喜歡吃你做的飯了。」

是啊,我養活這母女,起早貪黑挖菌子跟鄰居換老母雞。

辛苦打理後山那片薄田,掐最水嫩的菜尖兒。

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如今,就被她們這樣拿去討好另外一個人。

上一世,這樣的話,我當著大家的麵說了出來。

孟如姣皺著眉,抿著薄唇,對席琛微微彎腰道歉,「席琛,抱歉了,是我丈夫失態了。」

仿佛我丟了天大的臉。

曦月倒是直接,「你不給席叔吃,我也不吃了。」

席琛像個主人一般,拉過曦月的肩膀,「曦月,我平時怎麼教你的,不能這麼跟爸爸說話。」

曦月對著席琛小嘴一撅,「對不起啊,席叔叔。」

席琛護著曦月,看我的眼神,沒有絲毫愧疚。

那一刻,我的妻子、我的女兒,讓我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外人。

我心下淒涼。

席琛生得文雅斯文。

而我成日上山挖菌子,下地幹農活,透著一股子泥土味。

生了曦月之後,更是和少年的清瘦相去甚遠。

她們湊在一起,確實更像一家三口。

就像前世,席琛跟著她們一起回去,外人從沒懷疑過他不是曦月的父親。

起初曦月喚他琛哥哥,他笑著說,「還是叫我叔叔吧。」

後來的後來,我才明白他的小心思。

3

孟如姣見我背著籮筐進屋,起身躲了躲。

大概身上的泥土味,又衝到她鼻子了。

看見我籮筐裏滿滿的菌子,她終於露出一些愧疚。

「怎麼還去做這些苦差事?」

「現在......有錢了。」

後半句,她說得極輕。

前世,她走後,我會定期收到一筆錢。

剛夠我在村裏的生活花銷。

想要走遠一步,都不可能。

我沒有解釋,隻是說,「閑著沒事,習慣了。」

說罷,拿起桌上的針線,開始縫香包。

熏蚊蟲的草,一星期就沒了功效。

曦月腿上已經被咬起了一片紅疹。

不知為何,我再沒有前世的心疼。

曦月見我縫香包,略微有些嫌棄,「爸,進了城就不會再有蚊蟲了,你沒必要做這些東西給我們。」

是啊,她們孟家人,一向是不稀罕我的任何東西的。

前世,那輛黑色的轎車開走之前,我流著淚,往曦月懷裏塞了許多東西。

然而,都被扔在了半路,甚至還沒到村口。

村頭的大娘一看就是我的針腳,帶回來給我時,看我的眼神,既憐憫,又嘲笑。

我隻以為,那是孟母的意思。

可是,當我特意到縣裏買了一部手機,想著能與她們保持聯係。

每次視頻,曦月都很不耐煩。

「我的鋼琴課開始了。」

「席叔叫我了。」

我又省吃儉用、長途跋涉,偷偷去她的學校找她。

她看見了我。

卻飛奔上車。

生怕我喊出她的名字。

看到那逃避的身影,我終於意識到,不是香包味淡了,是人心空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去找過她。

直到她成年。

那時我積勞成疾,醫生說我沒有多少日子活了,我打電話給孟如姣,她沉默許久,隻是說,「我給你安排醫院吧。」

可我不想治病,我還想最後見見女兒。

所以我穿了我最好的衣服,用所剩不多的積蓄做了頭發,去了她盛大的成人禮。

「曦月,你不記得爸爸了嗎?」

可她親熱地挽著席琛,嫌惡地看著我說,「你是誰?為什麼要來破壞我的家庭?」

孟如姣在一旁什麼也沒說。

豪門的精明勢利,刻薄寡恩,在她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觥籌交錯的宴會,我像一隻陰暗的老鼠,被趕到街角,最終被一輛疾馳的貨車撞倒。

躺在地上看著天的時候,淚水從我眼旁滑落。

上天待我,如此刻薄。

然而再一睜眼,我卻回到了孟家來認親的那一天。

這次,我不會再做那般可憐可悲的蠢人了。

4

所以我沒有如前世那樣,苦口婆心地非要給她們做香包和枕頭。

我隻是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是答應給小桃做的。」

曦月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雖偶爾對她嚴厲,卻是極為疼愛她的。

平日裏有好東西都會捧到她麵前。

她撇撇嘴,「小桃不是好孩子,她一點都不尊敬老師!你為什麼要給她做?」

小桃是村子裏難得不怎麼追捧席琛的小孩。

因此,在學校裏,也總是被孤立。

其實,她沒有做過任何頂撞席琛的事。

她隻是更喜歡我。

她說我身上的味道好聞。

是淡淡的香味。

是啊,曾經孟如姣也會把頭埋在我脖子上,說我有一股子「生命力」。

可後來,她選擇的,還不是席琛那渾身的書卷氣。

前幾天,我就看見小桃白白嫩嫩的小胳膊被蚊子咬了不少腫塊,便答應給她做幾個藥包驅蚊子。

她們母女不稀罕的東西,自然有別人稀罕。

我平靜地縫著針腳,「我想給誰做就給誰做。」

曦月不樂意了,「你壞!我要去找席叔!他說要帶我去縣城吃西餐,教我怎麼用刀叉。」

她眼珠一轉,「爸爸,你還沒吃過西餐吧?」

我頭也沒抬,隻是說道,「嗯,沒吃過,你去吧。」

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弄不懂是哪裏出了問題。

從前,我總愛吃席琛的醋,他帶曦月去做什麼,我都要盡力跟著。

我生曦月時九死一生,我抓著孟如姣的手斷斷續續地說,「保,保孩子。」

在後麵的許多年裏,我也一直覺得孩子比妻子更重要。

可最後,偏偏是曦月給了我最後一刀。

5

曦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以後,孟如姣來到我身邊。

「亦城,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你有氣衝我來,別牽扯孩子。」

「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別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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