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我不要錢。”

“阿娘說過，夫妻一體，不論貧窮富貴，都該不離不棄。”

蘇瑾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捂著嘴，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一隻陰溝裏的老鼠。

“夫妻？”

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就憑你？”

她伸出塗著丹蔻的纖纖玉指，直直地指向我的額角。

“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這副模樣。”

“額角帶著這麼大一塊疤，醜陋不堪。”

“你這樣的女人，配得上神尊嗎？”

她聲音尖利，一字一句都往我心上捅。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的存在，隻會讓神尊淪為三界的笑柄！”

“你懂嗎？你這個又傻又醜的村婦！”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額角那塊凸起的疤痕。

它確實醜。

可蘇瑾不知道。

這塊疤，是為了誰留下的。

去年夏天，我和小五推著豆腐車去鎮上。

他那時心智如孩童，看見什麼都新奇。

路邊幾個地痞看他呆傻，故意伸腳絆他。

豆腐車翻了，白嫩的豆腐滾了一地，沾滿了泥汙。

我氣得眼都紅了，衝上去跟他們理論。

他們卻笑得更猖狂，指著小五罵他是傻子。

小五那時沒有法力，隻會嚇得躲在我身後，瑟瑟發抖。

我把他護在身後，像一隻護崽的母雞。

“不許你們欺負他！”

一個地痞不耐煩了，抄起路邊的木棍就朝小五砸過來。

我來不及多想，猛地撲了過去，擋在了小五身前。

木棍狠狠地砸在我的額頭上。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血順著我的額頭流下來，糊住了我的眼睛。

然後，那些地痞被嚇跑了。

而那個隻有七歲心智的小五，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

“阿福......阿福你別死......”

“你別死......”

他的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我的臉上，滾燙。

我疼得快要昏過去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因為窮，我連醫館都去不起。

我感覺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意識模糊中，我看著他哭得通紅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他開玩笑。

“小五......”

“隻要你......願意當我的俏相公......”

“我就不死。”

他愣住了，然後拚命點頭。

“我願意！我願意！”

“阿福，你別死，我當你一輩子的相公！”

他連連答應，聲音裏帶著哭腔和無比的鄭重。

後來，是隔壁賣菜的王嬸子看不下去，掏出自己的積蓄，又求了街坊，才湊夠錢把我送進了醫館。

命是保住了，疤卻永遠留下了。

我抬起頭，迎上蘇瑾鄙夷的目光。

“是，我醜。”

我一步一步，走到肖祁麵前。

他依舊冷漠。

我伸出手，指著額角的疤，

“那高高在上的神尊，你可還認得這塊疤？”

肖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輕笑一聲，繼續道：“那我提醒提醒你。”

“半年前，鎮東頭，李家豆腐鋪。”

“幾個地痞，一根木棍。”

“想起來了嗎？”

我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舊事。

肖祁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蘇瑾的臉色也變了，她厲聲喝道：“住口！你這瘋女人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沒有理她，眼睛死死地盯著肖祁。

“你忘了你是怎麼躲在我身後，嚇得渾身發抖。”

“你忘了我是怎麼擋在你身前，替你挨了那一棍。”

“你忘了你抱著滿頭是血的我，哭著求我別死。”

我每說一句，肖祁的臉色就白一分。

他的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握緊。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問出了那個我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肖祁，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你說，隻要我不死，你就當我一輩子的相公。”

“這話，是你親口說的。”

“怎麼？”

“如今恢複了神尊身份，就不認賬了？”

“還是說，神仙的承諾，本就一文不值？”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肖祁的臉上。

他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蘇瑾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話都說不完整：“你......你......你血口噴人！”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我有沒有胡說，問你的神尊便是。”

我再次看向肖祁，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神尊，你說呢？”

“這塊疤，是不是因你而起？”

“我不要你的銀票。”

“我隻要你一句話。”

“你欠我的這條命，你認，還是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