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周五上午九點，弘信律所第七會議室。

這是程念最後一次彙報工作。

“關於FMC醫企並購項目，本周談判共推進三項關鍵議題。首先是對方在第六條附加條款中，增加了新的意向。”

話說到一半，突然響起手機震動。

“抱歉！”林澄慌忙關掉手機，卻已經打斷了程念的節奏。

她頓了頓，繼續：“關於該條款的風險評估，我們從三個層麵進行了研究。”

“這部分我昨天已經整理了。”林澄突然開口打斷，“程姐說的這些，我昨晚發過郵件給顧總。”

空氣頓時一靜。

程念微微一愣，看向顧辰川。

他正低頭看手機，眉頭沒有皺也沒有抬，沒有替她解圍，也沒有製止林澄越權。

“你繼續。”顧辰川淡淡抬頭，卻是對林澄說的。

程念站著，像個局外人，看著林澄將自己熬了三晚的數據流利地講出來，每一句話都是她排練無數遍的內容，甚至連提綱結構都一模一樣。

原來那封彙報文檔，早就在她離職之前，被悄悄轉給了別人。

會議進行到一半，顧辰川微微頷首：“林澄這部分補得很好，程念那份，也辛苦你準備了。”

“謝謝顧總。”林澄淺笑。

有人挪用她的工作成果，而她這個原作者，成了多餘。

會議繼續，她全程一言不發，隻是機械地翻動筆記本上的頁碼。

等到中場休息，眾人散去，她獨自一人坐著沒動。

她把筆記本合上，仿佛給自己這些年的所有忍耐、沉默、隱忍畫了句點。

她沒有憤怒，更沒有爭辯。

因為她知道，再多話，都是徒勞。

顧辰川不會聽，整個律所都默認了她即將離開的現實，也默認了她可以被替代的角色。

她拔下U盤，把自己製作的所有項目文件從公用係統中刪除，然後關閉後台授權，設了自動跳轉。

做完這一切，她才拿起咖啡杯，走出會議室。

剛走進茶水間，裏麵幾個年輕同事正在聊天。

“林澄今天好厲害，彙報一點也不怯場。”

“是啊，我看顧總都認真聽她講。”

“嘖，程念還在的時候顧總哪這麼有耐心？她說什麼都像在複讀機播放，聽著就煩。”

“你懂啥？程念是老人了，不會撒嬌啦。”

“也是，人家林澄一撒嬌，顧總立馬盯著她看。”

笑聲頓住，是因為她站在門口，正安靜地看著他們。

她沒有說話，輕輕把咖啡倒進水池，然後拎著空杯子走開。

手機屏幕亮起，是林澄發來的微信：程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搶你話的，隻是顧總臨時讓我補充。

程念沒有回複，直接刪除聊天框。

她知道，有些對不起，根本不值一提。

下班時她最後一個離開。

整棟樓隻剩下清潔工和樓下保安，她走出辦公室前，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座位，電腦關著，文件櫃清空。

她想起第一次加班到淩晨兩點，是為顧辰川整理一份緊急答辯狀。

他路過辦公室，看見她困倦打盹，隻淡淡說了一句：“早點回去。”

她當時以為，那就是關心。

現在想來，不過是恰好他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