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米色的毛衣,成了傅承硯瘋魔的預兆。
他開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動不動。
深夜裏,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拖鞋踩在地板上,熟悉的沙沙聲。
那是我的習慣,走路很輕。
傅承硯猛地回頭:“知意?”
然而,出現在他麵前的,是穿著性感真絲睡裙的蘇曼柔。
她正要貼過來,就被他狠狠推開。
他眼裏的光瞬間熄滅:“別碰我。”
蘇曼柔精心打扮了一個早上,為他準備了精致的西餐。
牛排,紅酒,燭光。
傅承硯看著那塊半生還帶著血絲的牛排,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他直接掀翻桌子。
盤子和高腳杯碎了一地。
紅酒潑在蘇曼柔的臉上。
“誰他媽要吃這些東西!”他瘋狂咆哮。
“我要喝湯!我要喝知意煲的湯!”
蘇曼柔委屈地哭了起來,梨花帶雨:
“承硯,你到底怎麼了?”
“為了一個死人,你這麼對我?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
傅承硯沒有聽見她的話,他煩躁地抓著頭發,摔門而出。
他開著車,在城市裏漫無目的地遊蕩。
我飄在他車後,看著他最終停在了一家破舊的小餐館門口。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學生。
攥著手裏不多的生活費,帶我來這裏,緊張地問我想吃什麼。
我看著菜單上最便宜的蔥油麵,笑著說:
“就這個吧,我最喜歡吃了。”
其實我隻是不想讓他破費。
可他當了真,看著我呼嚕呼嚕吃完一整碗。
他眼裏的笑意,比店裏的燈光還要亮。
後來,他成了身價不菲的傅總,再也沒帶我來過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地方。
他也忘了,我愛吃的其實不是蔥油麵。
我愛的,是那個願意把口袋裏最後一點錢,給我買一碗麵的他。
而此刻,他走進店裏,對著老板沙啞地開口:“一碗蔥油麵。”
然後就那麼坐了一整夜。
麵從熱到冷,坨成了一團,他一口都沒動。
第二天,他把自己關在公司的監控室裏。
我飄在他身後,看著屏幕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我,過去五年的我。
公司發展到瓶頸期,他四處應酬,焦頭爛額。
我每天算好時間,等在別墅門口。
夏天,我捧著親手熬的冰鎮酸梅湯。
有一次他帶著陌生的香水味回來,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過,隻留下一句:“擋路。”
冬天,我捧著能暖手的熱茶,在寒風裏跺著腳。
有一次等到半夜,他載著應酬的客戶回來,車窗搖下,他皺著眉對我說:
“下這麼大雪,站在這裏晦氣。”
無論刮風下雨,從不間斷。
我以為這是身為伴侶的本分,是我能抓住他的一點點溫存。
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場感動了自己的獨角戲。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眼眶通紅。
傅承硯,你現在才看見嗎?
看見那個被你忽略了千百遍的我。
周助理來彙報工作,看見他憔悴的樣子,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盒胃藥,放到他桌上。
“傅總,這是以前許小姐給您準備的胃藥。”
“她說您一忙起來就容易胃疼,讓我看著您點,千萬別吃涼的。”
我記起來了。
這還是我們上大學時,他常吃的牌子。
後來他功成名就,什麼進口藥都買得起了,可我總覺得,還是這個最管用。
我拜托周助理的時候,周助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我愛得卑微,隻有他看不見。
那盒廉價的胃藥,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傅承硯拿著藥,瘋了一樣衝回別墅。
他衝到蘇曼柔麵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扔掉的那些東西呢?”
“許知意的東西,你都扔哪兒去了?”
那些垃圾裏,有我寫了又撕掉的日記,有我們唯一一張合。
還有我給他買的他卻不曾穿過的衣服。
是我愛過他的,全部證據。
蘇曼柔被他嚇壞了:“在......在外麵的垃圾場。”
高高在上的傅總,衝進了惡臭的垃圾場。
不顧一切地,親手將我的遺物,一件一件地,從垃圾堆裏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