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過去後,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我才十八歲,陸知行偷偷把我從地下室裏帶出來。
那時我穿的很破,身上也疤痕。
我在家裏極其不受待見,我主動幹活會被後媽揍,她說我故意在爸爸麵前裝乖,心機重。
考試成績太好會被打,後媽說我想故意壓姐姐一頭。
後媽到底是個女人,再怎麼打罵我都是皮外傷。
爸爸不一樣,他每次喝醉都會去地下室。
他沒進一次地下室,我就會在醫院裏住一個月。
在我成為全家人的泄憤工具時,隻有陸知行把我捧在手心裏。
“這是進口的藥,我給你塗,你別告訴別人,這是我偷我爸的。”
“給你好吃的,快吃,別讓你爸媽發現了。”
“這是今年香奶奶的限定禮服,我用壓歲錢給你買的!”
陸知行變著花樣的逗我開心,是我黑暗生活裏的唯一一抹光亮。
甚至在我挨打時,不管不顧的跑到我家裏來保護我。
還記得那次我爸喝醉了,一棍子落在他身上,把他肋骨打斷了。
陸家怎麼可能就這樣草草了事,讓我爸賠了幾百萬,公司直接倒閉。
從那之後,他們沒再敢動過我。
他躺在病床上,臉都疼的變了色卻還是笑著安慰我:“我親手抓住你的黑暗,之後就隻剩下光了。”
我本以為他會保護我一輩子,卻不曾想最後他也變成了我心裏最黑的暗處。
第四章
再次睜眼的時候我在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傳來,我皺了皺眉。
我的手腕處一片青紫,用紗布緊緊的纏住。
“沈念你到底想做什麼?沒了你的血,還怎麼治暖暖的病!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暖暖!”陸知行前所未有的生氣,朝著我吼道。
蘇暖在一旁柔柔弱弱的擦眼淚:“沈念姐姐,你不想救我可以直說,沒必要傷害你自己。”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各處都酸痛的動不了身。
明明是蘇暖做的局,我不明白她怎麼還能心安理得的站在這裏對我說這種話。
之前蘇暖對我做什麼局我都可以忍著咽下去,可這次不行。
我差點死在地下室裏。
我用力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麵無血色:“是蘇暖指使張阿姨把我關進地下室我,不信你去查監控!”
“家裏的監控壞了。”陸知行道。
話音落下,蘇暖的眼淚往下掉:“我?沈念姐姐,你別用那種惡狠狠的眼神盯著我,我害怕...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家裏還有地下室...”
見蘇暖掉淚,陸知行一把她護在身後:“沈念你真惡毒,誰知道你是不是趁著監控壞了,故意割腕栽贓陷害蘇瑤!”
我的眼神絕望的像一潭死水。
所有解釋的話卡在我的喉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因為我知道,說了也不會信。
病房門被推開,醫生拿著檢察報告單走進來:“病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才能盡快回...”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陸知行打斷他:“死了也不準輸,身子裏摻了別人的血還怎麼給暖暖治病。”
說完,陸知行抱著蘇暖摔門走了。
我的心臟被刺痛一般,好像覺得手腕處的傷口也沒這麼痛了。
從這天到出院,他們沒再來過一次。
出院後,我去了陸家,把所有我的東西收拾好。
我要走了。
既然你想娶別人,我成全你,我們都放過彼此。
跟陸知行八年,我本以為有很多東西需要收拾,收拾完才發現不過一個小書包。
坐在車上,很快我就睡著。
我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整覺了。
這輛車會從京城開往港城,一千多公裏的路程。
我本以為再醒來就可以獲得新生,可並沒有。
我獲得的是死亡。
對麵一輛大車逆行過來,把我乘坐的這輛車碾壓在下麵。
痛意如同鑽心一般遍布我的身體,玻璃碎片紮在我的胸上,正是陸知行取我心頭血的位置。
我都快死了都還沒放過我嗎?
身體裏的求生欲爆發,我想求救,可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我。
我明明最害怕黑了,就連老天爺也要跟我作對嗎?
無邊的黑夜籠罩我的身體,我的雙手已經冰的感受不到痛,恐懼刺激著我的大腦,我不想活了。
·················我用身體裏殘留的最後一絲力氣,摸索著手邊的玻璃碎片,朝著我的脖子狠狠刺下去。
這何嘗不算是一種解脫呢?
沈念,恭喜你,解脫了。
我出車禍的這晚,陸知行在跟蘇暖過接吻兩周年紀念日。
都說人死後會守在生前最愛的人旁邊七七四十九天。
我太愛陸知行了,這四十九天可能就是對我看錯人的懲罰。
禮堂大廳一樓,陸知行叫來了身邊所有的朋友。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把蘇暖摟在懷裏,他手裏拿著酒杯,蘇暖的杯子裏是旺仔牛奶。
他替蘇暖擋下了所有的酒,向每個人炫耀他是他的愛人。
這裏的每一幕都像一根針一般,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痛。
跟他在一起八年,從未帶我見過他任何一個朋友。
蘇暖像一隻小貓鑽在他懷裏,嬌氣的問道:“知行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娶我回家?”
“什麼時候你病好了,我就立刻甩掉那個黃臉婆。”的聲音裹著笑意指腹擦過她嘴角的奶漬。
兩人的歡笑聲,大廳裏朋友的恭喜聲響了一晚上。
看著他指尖掠過,他發絲的弧度和從前替我攏緊圍巾時一模一樣。
隻是這一次那溫柔裏再沒有半分屬於我的影子。
宴會快結束的時候,醫院用我的手機給他打去了電話。
被陸知行關在家裏這麼長時間,我的手機裏隻有他一個人的聯係方式。
見是我的電話,他剛才看著蘇暖還溫柔的眼神瞬間變成了冷嘲。
旁人看見手機上是我的名字打趣道:“陸哥,這小舔狗每次都給你打電話,我們打賭都沒意思了。”
之前每一次我跟陸知行吵架,他都會跟他兄弟打賭,賭我第幾天會主動打電話求和。
陸知行冷笑一聲,一副知道這個電話會這個時間打來的表情:“無聊。”
他按下通話鍵,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沈念,怎麼?堅持不住了?肯對我搖尾乞憐了?”
話還沒說完,陸知行已經腦補著我會怎麼哭的梨花帶雨的求他回家,會怎麼服軟然後答應他所有的要求。
可這次,電話那頭隻傳來了冰冷機械的聲音。
“您好先生,您妻子在外環發生了車禍搶救無效後離世,請你現在立刻來醫院。”醫生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