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土貼著我的臉頰,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我。
不知過了多久,幾聲野狗的低吠被一道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打斷。
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我身邊。
他蹲下身,動作輕柔的撥開包裹著我的破草席,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滿身的血汙,看到了我被碾碎的手指。
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我手腕上。
那裏係著一個早已被血染紅的平安結,結繩的編織手法,天下無雙。
那是他幼時,親手為我編的。
刹那間,來人那雙原本溫潤如玉的眼眸,瞬間覆滿刺骨的寒霜。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氣若遊絲的我,脫下自己身上帶著體溫的玄色大氅,將我緊緊裹住。
“九千歲......”身後跟著的東廠緹騎低聲請示。
被稱作“九千歲”的男人,衛離,抱著我起身,聲音冷的能將空氣凍結。
他下達了一連串冰冷的命令:
“封鎖全城,太醫院掌院立刻滾到我府上。”
他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麵無血色的我,一字一句的補充,那聲音裏的殺意,讓整個亂葬崗的空氣都為之凝固:
“公主若有半分差池,我要蕭徹的將軍府,用滿門性命來賠。”
我醒在一方暖榻上,鼻息間是清苦的藥香,而非柴房的血腥與黴味。
身上的血汙被洗淨,換上了柔軟的寢衣。我動了動,被碾碎的手指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提醒我那不是一場噩夢。
“公主,您醒了。”
一道溫潤的男聲在旁邊響起。我轉過頭,看到了衛離。
他穿著一身尋常的墨色常服,褪去了亂葬崗上的殺伐之氣,眉眼依舊溫和,隻是那溫和裏,藏著無法化開的沉鬱。
“孩子......”我的聲音幹澀的像砂紙,隻吐出這兩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衛離沒有回避,他的回答像一把冰冷的刀,精準的刺入事實的核心。
“太醫院掌院盡力了,但......沒了。”
他頓了下,繼續陳述,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
“您的手指,骨頭碎了,掌院用了最好的接骨藥,但日後......恐怕無法再提重物。”
我靜靜的聽著,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沒有眼淚,沒有嘶吼。
心底最柔軟的那塊的方,連同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已經在柴房裏流幹血,死透了。
“林婉兒呢?蕭徹呢?”我問。
“回公主,林婉兒已被收押東廠詔獄。至於蕭徹......”衛離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他還在辦他的訂婚宴,直到結束,才發現您不見了。”
我輕聲笑了起來,胸口震的生疼。
“是嗎?他終於的償所願,用一場盛大的喜宴,把他人生裏最大的‘汙點’給清理幹淨了。”
衛離沉默的看著我,然後從旁邊端過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湯藥。
“公主,該喝藥了。身體養好,才有力氣去拿回您失去的一切。”
他的話很對。
季瑤已經死了。死在了那碗墮胎藥裏,死在了林婉兒的腳下,死在了蕭徹那句“晦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