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裏,我又起了高熱。
耳邊傳來雲瀾的哭泣聲,我才知道府裏的醫師都被青芷叫去。
“郡主,是雲瀾沒用。”
我抬手拍了拍她:“拿著我的玉牌,去請劉太醫。”
等她走了,我盯著暗色的床帳,恍然間發現,原來一個男人當真能如此薄幸。
他明明知道,我體弱,病時若不能及時醫治隻怕會危及生命,卻仍然順著青芷把所有醫師錮在她的院子裏。
我更恨自己,因著前世的記憶,錯把全副身心盡交予他。
明明從前身邊侍女環繞,卻因著崔家廉潔之名,出嫁時隻帶了柳曦與雲瀾二人。
如今,讓自己陷入這等狼狽境地。
眼睛腫脹地難以睜開,眼淚卻一滴一滴流在耳邊。
出嫁前,阿娘問我,為何這般相信崔文瀛?
彼時我窩在她膝下,沒有說話。
重生之事太過怪力亂神,我不能和她說。
被追問急了,我隻能佯裝嬌羞地跺腳:
“阿娘,崔文瀛真的很好。”
是啊,前世的崔文瀛真的很好。
可我忘了,娶我的不是前世的崔文瀛。
迷蒙之際,感覺有人把我扶了起來。
口中被灌入苦藥,我無意識地往外吐。
“郡主,求求你,快把藥咽下去。”
雲瀾的哭聲又在我耳邊響起。
這個傻丫頭,怎麼一直哭,傷了眼睛怎麼辦?
藥又喂到嘴邊,這一次,我努力咽了下去。
耳邊雲瀾和劉太醫的聲音漸行漸遠,我又漸漸昏睡過去。
等我再醒來,天已經黑了。
隔著帳子,我看到有個人坐在床邊。
我不知道崔文瀛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
身體極度痛苦的時候,頭腦愈發清醒。
他是崔文瀛,卻也不是崔文瀛。
時勢造人,或許從我平安活下來那一刻,一切都已經變了。
隻是我還沉浸在前世,沒能醒悟。
“媗儀......”
耳邊傳來崔文瀛的輕歎。
我垂下眼睫,沒有回應他。
“媗儀,我知道你醒了。”
崔文瀛起身,點燈。
屋內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我不自覺地眯了眯眼。
再睜眼,便看到細長的手指撩起床帳。
對視半晌,然後崔文瀛重新坐回床尾。
他的視線落在我被包紮的腳腕上,掌心輕輕撫上去:
“媗儀,你怪我嗎?”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挪動腳腕,避開他掌心的溫熱。
“我的孩子,不能是個沒有名分的外室子。”
“可是媗儀,我同你保證,這樣的事情,此生絕不會有第二次。”
他話說得真切,可我不會再信了。
“崔文瀛,書房那晚,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轉頭看向他。
他似是惱羞成怒,也是心虛,站起身看著我。
“媗儀,過去的事,你還要追究到什麼時候?”
看著他大怒離去的背影,我心無波瀾。
因為心疼他被自己的親娘算計,哪怕親眼見到他摟著別的女人,我依然把委屈咽下去。
可是細細想來,十年了,他怎麼會分不出我和其他女人呢?
哪怕是被下藥,可我的臥房,離他的書房不過數米。
他不曾主動參與這場算計,隻是半推半就地順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