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醫生再多的話，桑榆已經聽不進去了，

才見到另一個孩子存留的歡喜，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桑榆一陣眩暈，眼前發黑，扶著旁邊的樹勉強站起，

就趕忙趕往醫院，

路上，她不止一次感到絕望，

每次在她覺得事情有轉機，生活還有希望的時候，

老天爺都要給她當頭一棒。

終於趕到醫院，桑榆才堪堪穩住情緒，一再懇求醫生先治療：

“我一定會盡快湊齊寶寶的手術費！”

整整兩百萬的手術費，

別說兩百萬了，現在就是然後讓她拿出兩千也困難。

更別說還要加上後續一係列的治療費用。

桑榆現在能想到最快的籌錢方式，就是借錢。

同事們不願意借，身邊周遭的朋友了了無幾。

整整三天，桑榆湊到的錢還不夠手術費的零頭。

她看著監護室裏寶寶帶著氧氣麵罩虛弱地吸著氣，心一橫打給了陸衍卿。

“陸衍卿，可以借我點錢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冷笑道：“你還真夠貪的，兩百萬，好啊，過來麵談！”

桑榆按照陸衍卿給的地址找了過去，才發現是一家定製婚紗的工作室。

原來陸衍卿在忙著配薑姒月試婚紗。

桑榆走進去時，薑姒月正對著陸衍卿轉圈圈，

“好看麼？衍卿。”

陸衍卿對著薑姒月身上的那件婚紗發著呆，直到薑姒月又問了一遍，

他才回過神說了一句好看。

桑榆隻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件婚紗是陸衍卿當初親手設計的。

那時候她不止一次以為會穿在自己身上，

而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陸衍卿給她準備的婚紗穿在了薑姒月身上，她也變成了他最恨的人。

桑榆再沒有時間神傷，直接走了上去，

她也覺得對陸衍卿開口借錢是件難事，可是現在她沒有選擇：

“陸衍卿，借我兩百萬！我會盡快還你！”

陸衍卿把玩著打火機，目光冷冷落在桑榆臉上：

“說吧，要這兩百萬幹什麼？”

“你最好和我說實話，敢騙我，我絕對讓你好看！”

孩子危在旦夕，這一刻，桑榆再也顧不上什麼隱瞞，如實道，

“給孩子治病。”

陸衍卿手上的動作一頓，好笑地重複，

“給孩子治病？你這種愛錢的女人也會有母性發作的一天？”

薑姒月靠在陸衍卿的身上，煽風點火道：“阿榆和別的男人的孩子吧？”

還沒等桑榆說話，陸衍卿從椅子上站起，冷臉走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桑榆，心思夠野啊，用我的錢，養一個野種？你還真是會癡心妄想！”

“不是……”

桑榆無力地反駁，可到底也沒說出什麼所以然。

說也為難，不說也為難。

還沒等她說完，薑姒月得意道，

“被我說中了，所以說不出來了是吧？”

陸衍卿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副卡，扔給一旁的助理。

“兩百萬，全部用來給流浪狗求助站資助狗糧。”

“桑榆，這些錢，我就算是喂狗，也不會借給你！”

陸衍卿把桑榆甩向一邊，拉起薑姒月就下了樓。

桑榆撞向一旁的茶幾，卻又忍著疼痛立刻爬了起來。

等她追上去的時候，陸衍卿已經上了車。

情急之下，桑榆伸手去阻止關閉的車門，又被疼得縮回了手。

她扒在車窗上，不顧自己的臉麵和形象，對著陸衍卿低聲下氣：

“陸衍卿，我第一次這麼求你，隻要你肯幫我，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陸衍卿神情陰鬱，冰冷的語氣下也能感受到怒火：

“你有什麼資本和我談條件？靠你僅剩的那點尊嚴麼？”

桑榆低下頭，眼淚也順勢掉了出來，

現在對她而言，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桑榆雙膝一屈，直直地跪在了陸衍卿的麵前。

“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衍卿！”

桑榆還是說了出來，語氣也帶上討好的意味，她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陸衍卿瞬間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桑榆。

“阿榆，你在別的男人床上也是這麼討好的麼？你是不是為了錢也會騙他們有個孩子呀？”

薑姒月的一句話，就讓陸衍卿重新點起心中的怒火。

“桑榆，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車窗的門被毫不留情地關上，

桑榆想再次追上去，手機卻一直響個不停，她接起電話：

“桑小姐，小寶……走了。”

“什麼？！”

短短兩個字桑榆都差點說不出來聲音，腳下像灌了鉛一樣挪動不了半步。

她跌坐在地上，哭到整個人顫抖起來，

這些天來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用力地捶打著地麵恨自己沒用。

最後桑榆捂著難過到痙攣的胃，跌跌撞撞地衝向醫院。

隔著玻璃，桑榆隻匆匆見了小寶一眼。

哪怕她再怎麼挽留，還是沒攔住小寶被送進太平間。

桑榆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小寶曾經的病房外，雙眼空洞地看著前方。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薑姒月的信息。

“聽說你沒了一個孩子，好可憐哦！明天就是我和衍卿的婚禮了，我就大發慈悲提前告訴你孩子的下落吧！”

“今天晚上，城西的老大橋上見。”

桑榆灰敗的雙眼又重新亮出一點光。

她不能這麼頹廢，還有一個人在等著她。

桑榆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醫院。

等她感到城西大橋時，隻看見橋上站著一個男人。

“孩子呢？”

桑榆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直到對方把一個盒子扔到桑榆的腳下，她顫顫巍巍地撿起，

等打開看清裏麵的東西時，她隻有一個想法——她不想活了。

小小的骨灰盒上，印著一張笑臉的照片。

桑榆抱著骨灰盒絕望到哭不出來，最後一點點希望都沒了。

她近乎瘋癲地大笑著走到橋邊，笑到眼淚出來都沒停下。

可下一秒桑榆轉過身，臉上是異常的平靜。

“告訴陸衍卿，這條命我還給他了。”

伴隨一道落水聲，桑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