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令顧晚棠猛地驚醒,耳畔呼嘯的山風刮得她臉頰生疼。她費力地睜眼,發現自己被死死捆縛在一處懸崖邊,周遭盡是蒙麵的黑衣人。
忽然,連禾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顧姐姐,想不到我們又見麵了。”
顧晚棠心下一凜,側目看去,隻見連禾同樣被縛在幾步之外,形容比她更為狼狽,發髻散亂,衣衫破損,可那雙眼中卻流露出反常的從容。
“你究竟想要幹什麼?”顧晚棠心臟狂跳,聲音竭力維持著平靜。
連禾聞言,臉上那慣常的柔弱頃刻褪盡,勾起一抹獰笑:“當然,是要在他們心裏徹底取代你的位置啊。”
顧晚棠瞳孔劇震,一股劇烈的不安湧上心頭,緊接著,連禾用顧晚棠聽不懂的語言和那幾個黑衣人竊竊私語。
話音未落,周暮深率著一隊人馬衝上崖頂,他臉色鐵青,厲聲喝道:“放人!”
楚雲和顧青時也緊隨其後趕到,見狀皆是神色一緊。
為首的黑衣人獰笑一聲,手中用力,刀鋒壓向二人脆弱的頸項。
“周將軍,我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這二人,今日,你們隻能救走一個!至於要救誰,你們三人商議吧!”
“救小棠!”顧青時焦急的大喊,可身邊的周暮深和楚雲卻陷入沉默。
楚雲沉聲開口,“昨夜,有人在我門口放了這張字條。”
他緩緩將字條展開,露出裏麵的文字。
【明日午時,來無憂崖頂贖人。】
顧青時皺眉,“這字條有什麼問題嗎?”
周暮深攥緊拳頭,“這上麵的墨是北境墨,有淡淡寒梅香氣,除了進貢給皇宮的,全京城,隻有我給過晚棠一塊......”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晚棠自導自演的?”顧青時不可置信的踉蹌兩步。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能。”周暮深沉聲開口。
“可萬一是假的呢?你們就看著小棠去死嗎?我做不到!”顧青時聲調陡然拔高。
“別忘了,小禾可是救了你的命!”周暮深一甩袖子。
“喂!你們三個,決定好救誰了嗎?”黑衣人朝三人大喊。
“救...小禾!”周暮深聲音冷峻。
“救小禾!”楚雲緊隨其後出聲。
顧晚棠心下一涼,隔著距離,她不知道周暮深和楚雲對哥哥說了什麼,隻見顧青時死死攥緊雙手,艱難道。
“我......選不出來。”
顧青時艱澀無比的聲音,如同最後一塊巨石,轟然砸碎了顧晚棠心中僅存的支柱。
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從小視她如命的哥哥選擇了逃避。
那一瞬間,顧晚棠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一旁的連禾輕笑一聲,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顧晚棠,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拚死守護的情意!你的未婚夫,你的竹馬,你的親哥哥!在他們心裏,你連我這個救命恩人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連禾的話語如同淬毒的鋼針,紮進顧晚棠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她緩緩轉頭,視線定格在幾步之遙的那三個男人身上。
周暮深,她的未婚夫。此刻,他俊朗的麵容緊繃如鐵,眼神裏滿是對連禾的緊張與關心。
楚雲,她的竹馬。那雙曾為她試藥而灼傷、為她落淚的漂亮桃花眼,此刻低垂著,避開了她的視線。
還有那個,倉惶逃離的背影。顧青時,她的哥哥。他最終選擇了離開,將她獨自留在這絕望的懸崖。
一聲極輕極淡的冷笑,從顧晚棠蒼白的唇間逸出。
沒有憤怒,沒有質問,沒有眼淚,隻有一片荒蕪的死寂。
“你們…” 她的聲音很輕,卻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很好。”
這兩個字砸在周暮深和楚雲的心上,讓他們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
就在這時,為首的黑衣人似乎接到了連禾的暗示,架在顧晚棠頸間的刀微微鬆動了一瞬,繩索的束縛也悄然變得不那麼死緊——這本是計劃中,讓她在“驚慌掙紮”中“意外”墜崖的環節。
然而,顧晚棠沒有掙紮,她甚至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顧晚棠抬頭,崖頂的月亮此刻散發著血色的紅。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顧晚棠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尋死般向後一仰,墜入深不見底的懸崖!
“不!” 周暮深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身體本能地就要往前衝,卻被身邊反應過來的親衛死死攔住。
楚雲臉色煞白,整個人如遭重擊般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徒勞地停在半空,漂亮的桃花眼裏隻剩下那片迅速消失在雲霧中的衣袂殘影。
呼嘯的山風灌滿了顧晚棠的耳膜,失重的感覺瞬間攫住了她。
奇怪的是,她心中竟沒有一絲恐懼,隻有一片解脫的冰冷和平靜。
真好。
再也不用痛了。
再也不用被背叛了。
......
極速下墜的瞬間,顧晚棠胸口碎成兩半的玉佩倏地發出一陣白光。
腦海中,前世今生的記憶如走馬燈般閃過。
現代時,她是他們捧在手心裏仔細嗬護的人,隻要她微微蹙眉,他們恨不得將全世界搬到她眼前。
穿越後,他們拚命出人頭地,許諾一生一世隻對她一個人好。
可後來,他們為了連禾,一次次拋棄她、傷害她,甚至……連不顧她的生死。
耳邊呼嘯的風聲越來越快,顧晚棠緩緩閉上雙眼。
終於,可以回家了。
再睜眼時,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
顧晚棠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別墅的床上。
她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眼淚倏然落下。
她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