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什麼!”他嫌惡地想甩開腿上的“小包袱”,“光天化日,哪來的壞人!定是你看錯了!或者她自己亂跑惹了事!”
他語氣煩躁,隻覺得在朋友麵前丟盡了臉麵。
“是真的!爹!是真的!”易悠悠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撒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好多人!拿著刀!把姐姐塞進一輛黑車子裏了!爹!求求你!救救姐姐!嗚嗚嗚......”
周圍的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易玎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哭成淚人的小女兒,更是怒火攻心。
“閉嘴!”他猛地一甩腿,易悠悠被他狠狠摜倒在地,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瞬間紅腫起來。
他指著地上的女兒,氣得聲音發顫:“哭哭哭!就知道哭!她易念念本事大得很!用不著我救!她自己惹的禍自己扛!再嚎,老子連你一起丟出去!”
他摟著懷中的白姨娘,對著旁邊噤若寒蟬的管家吼道:“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二小姐拖上車!回府!晦氣!”
管家慌忙去拉地上的易悠悠。
易悠悠額頭痛,心更痛。
她看著父親冷漠絕情的背影,再看看偏殿方向空蕩蕩的小路,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姐姐......姐姐被抓走了......爹不要姐姐了......
她不再哭喊,隻是死死咬著嘴唇,鮮血滲了出來,被管家半拖半抱著塞回了那輛破舊的小馬車裏。
馬車啟動,易悠悠扒著車窗,最後看了一眼玉清觀的山門,眼神裏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隻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一種不屬於她年齡的沉寂。
尚書府書房。
易玎諫煩躁地踱步。
易念念丟了快一天了,八王府那邊毫無動靜,估計朱詹胥還沒收到信。
他巴不得這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
最好那個災星永遠別回來!
管家小心翼翼地進來:“老爺,您看......要不要派人......象征性地找找?”
“找個屁!”易玎諫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濺,“她自己找死!怨得了誰?一個啞巴醜八怪,丟了正好省心!誰也不準提這事!就當沒她這個人!”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
易悠悠小小的身影衝了進來,她額頭的紅腫未消,小臉卻繃得緊緊的,沒有淚,隻有一種孤注一擲的冰冷。
她手裏死死攥著一個東西,衝到書桌前,踮起腳尖,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東西狠狠拍在易玎諫麵前的紅木桌麵上!
“啪!”
清脆的響聲讓易玎諫和管家都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桌上赫然是一塊赤金令牌!令牌上,一條蟠龍張牙舞爪,環繞著一個筆鋒淩厲的“詹”字!
八皇子朱詹胥的令牌!
易悠悠死死盯著易玎諫瞬間煞白的臉,“爹!八叔走前說了!姐姐少一根頭發,他回來扒你的皮!現在姐姐丟了!你找,還是不找?!”
易玎諫看著那塊令牌,如同見了鬼,腿肚子都開始轉筋。
他猛地抬頭看向易悠悠,第一次在這個一向怯懦的小女兒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冰冷的恨意和瘋狂!
“你......你......”他指著易悠悠,手指抖得不成樣子。
“找!”易悠悠尖叫起來,像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你不找!我現在就拿著令牌去撞登聞鼓!去告禦狀!告訴所有人,是你這個親爹,見死不救!害死了嫡長女!我看你這尚書,還當不當得成!”
“瘋了!你瘋了!”易玎諫又驚又怒,一巴掌扇過去!
易悠悠不躲不閃,硬生生受了這一巴掌,半邊小臉瞬間紅腫,嘴角滲血。
她反而笑了,笑得異常瘮人,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易玎諫:“打啊!打死我!正好!我和姐姐一起上路!黃泉路上,有爹您這份大恩大德,我們姐妹也好跟娘說道說道!”
“你......你......”易玎諫被她這瘋魔的樣子和話語嚇得倒退一步,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毫不懷疑,這小女兒真幹得出來!
“管家!”易玎諫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驚恐的破音,“派人!快!給我派人出去找!去玉清觀!去城西!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把大小姐找回來!快啊!”
管家連滾爬爬地跑了出去。
易玎諫跌坐在太師椅上,冷汗涔涔,看著眼前眼神像厲鬼一樣的易悠悠,再看看桌上那塊冰冷的蟠龍令,第一次感到滅頂的恐懼。
他敷衍地派了幾波家丁出去,象征性地在玉清觀附近轉了幾圈,又去城門口問了問守卒。
得到的答複自然是“未見異常”。
他焦躁地在書房等到深夜,毫無音訊。
正當他稍微鬆口氣,想著或許真能糊弄過去時,管家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個毫不起眼的沒有任何標記的牛皮紙信封,臉色比紙還白。
“老......老爺!東宮!東宮急遞!指名給您的!”
易玎諫的心猛地沉到了穀底,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那薄薄的信封。
他撕開封口,裏麵隻有一張素箋。
箋上字跡是朱清宴親筆,力透紙背,帶著一股鐵血殺伐之氣,隻有短短一行。
“易尚書:念念若損分毫,禮部九族,盡可陪葬。”
朱清宴!太子殿下!
那個在戰場上令蠻族聞風喪膽的煞神,竟會為一個毀容的啞女......親自寫下如此血腥的滅族威脅?
易玎諫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冷汗瞬間浸透裏衣,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握不住那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素箋。
“陪葬......九族......陪葬......”他嘴唇哆嗦著,反複咀嚼著這滅頂的字眼,仿佛看到自己,看到白姨娘,看到易家祖墳裏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血與火中轟然倒塌化為齏粉!
“快!快啊!”他像被滾油潑了腳,猛地從太師椅上彈起來,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對著門外嘶聲力竭地咆哮,早已顧不上儀態,“府裏所有人!給我出去找!把京城翻過來也要找到大小姐!去七王府!不!去玉清觀!沿著官道!去城西所有莊子!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掘地三尺!活要見人,死......不!必須活著!必須毫發無損地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