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還鄉記（組詩）——獻給母親節

回家

“媽，我送你回家……”

媽，你一聲不吭

我知道，此時你已經是

一聲聽不見的歎息

在車頂上，在天窗那兒

眼淚汪汪地

瞅著我

前幾天，你像夢遊症患者那樣

走出家門

我問你要到哪裏去

你說：“我要回家！”

“家在哪兒？”

“城隍廟啊。”

媽啊，你老得忘記了整個世界

你甚至叫不出兒子的名字

可你那萎縮的大腦

就像所剩不多的牙齒

依然緊緊地咬著

故鄉的村名

媽，我送你回家

送你回家

經許平南高速公路，到鄧州，到夏集

向北，經崗上，過鄧營，到大王集

向東北，過嚴陵河

這村莊，這路，這河

你閉著眼都摸得到

此時，它們從夜色裏，從莊稼背後

急匆匆地

朝你跑過來

還有那麼多老鄉

他們在村莊裏，在田野上

像樹木和莊稼那樣等你

他們都等成了影子

此時，隻有你看得到他們吧

他們也許就是那

無邊無際的油菜花

奔湧在路的兩旁

以花朵的手勢，以隻有你聽得見的聲音

吆喝著

跟你打招呼

媽，這就是城隍廟村

路變了，房子也變了

變得認不出來了

媽，不急，咱們慢慢走

找咱的老宅子

找你的責任田

找你生前喜歡的那片

湧著清泉

長滿綠草

沒有一點汙染的土地

媽，到家了

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