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氣氛變得詭異而緊繃。溫阮正式住進了東跨院,雖隻是外室名分,但陸時硯撥給她的仆役、器物,無一不精。
沈知意把自己關在正院不見人,像一頭獨自舔 舐傷口的困獸。
陸時硯在溫阮入府當夜,終究還是踏入了沈知意的房門。
屋內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沈知意坐在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單薄的背影透著濃重的疏離。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
“還在生氣?”他終於開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軟化。
沈知意沒有回頭,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陸時硯,七日後,是我生辰。”
陸時硯微微一怔,似乎才猛然記起。
“我......”
他頓了頓,走上前幾步。
“這些年忙於戰事,確實疏忽了此事,不如我讓府裏好好給你操辦一番”
“不。”沈知意緩緩轉過頭。
“我要你陪我去雲居寺。”
陸時硯皺眉,那地方在城外,山路崎嶇。
沈知意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帶著孤注一擲的意味。
“去放河燈。像以前在錦溪那樣,隻我們兩人。”
“放河燈?”
“知意,現在是什麼時候?邊關剛定,多少軍務......”
沈知意猛地站起身,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瀕臨崩潰邊緣的顫抖。
“陸時硯你答應過我的,每年生辰都陪我放!”
“九千九百九十九盞之後還有每年!你忘了嗎?”
她死死盯著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那裏麵盛滿了她最後的賭注和微弱的祈求。
陸時硯被她眼中那濃烈的執念震了一下。
那些塵封在血與火之下的記憶碎片,帶著朦朧的暖意和尖銳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他看著眼前這個瘦削蒼白的女子,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錦城沈家那個笑靨如花的小意。
一絲複雜的連他自己也辨不清的情緒攫住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聲音低沉。
“好。”
第二日,將軍府的紅綢幾乎要遮斷半邊天。
沈知意坐在妝鏡前,看著侍女捧著的錦盒瑟瑟發抖。
盒裏是皇後親賜的鳳紋婚服,金線繡的鸞鳥在晨光裏流轉生輝。
那是皇後病重垂危時,她不顧自身染上時疫的風險。
在皇後榻前衣不解帶侍奉了整整七天七夜,皇後在康複後,聽聞她與陸時硯亂世相守的故事,破格賞下的恩榮。
旁邊紫檀托盤裏盛著的赤金頭麵,每顆東珠都圓潤飽滿。
是陸時硯當年在沙場上從敵軍將領懷中搜來的珍寶,打磨了整整三年才湊齊這一套。
每一顆珍珠,每一片翠羽,都凝結著當年那個少年最純粹熾 熱的愛意和承諾。
“將軍說,溫姑娘今日要穿正紅色。”
管事嬤嬤垂著眼不敢看她:“這婚服和頭麵,最合規矩。”
沈知意猛地合上錦盒,木匣碰撞的聲響震得人耳麻。
“告訴他,不可能。”
話音未落,陸時硯已帶著溫阮掀簾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