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沒讓我等太久。
第二天,門鈴響了。
傅老太太顫巍巍地站在門口,身後是堆成小山的禮盒。
她一見我,那雙渾濁的眼裏就蓄滿了淚。
“蘇小姐,蘇醫生……”她一把握住我的手,皮膚幹枯冰冷。
話沒出口,先哽咽了。
“你發發慈悲,我們雲川他……他從小就命苦……”
傅雲哲就站在她身後,又換回了那副悲天憫人的皮囊。
他一聲不吭地走過來。
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我肩上。
“晚晚,”他叫得很親昵,“別著涼。”
外套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和那股叫“放縱”的古龍水味。
他沒退開,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耳廓。
“你爸媽那個小破公司,最近在談個新項目吧?”
他的聲音輕得像情人的呢喃。
“你說,我要是讓對方撤了資,他們倆……會不會從天台往下跳?”
我肩頭僵了一下。
他看到我的反應,唇角牽動了一下。
直起身,又成了那個孝順懂事的晚輩。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傅老太太的眼淚都快幹了。
“我可以考慮。”我打斷了她的哭訴。
“真的?
什麼條件?
隻要你肯嫁,我們都答應你!”她急切地抓住了什麼。
“我要親自給傅雲川先生檢查,並且全權負責他後續的調理。
我是醫生,隻信自己的判斷。”
他們答應得很快。
大概是以為我想提前拿捏住未來的丈夫。
當天下午,我被帶進了傅家別墅最深處。
那地方聞著就像個燒錢的無菌罐頭。
醫療儀器的提示音單調地響著,比三甲醫院的ICU還安靜。
床上躺著真正的傅雲川。
各種管子插在他身上,呼吸微弱。
傅雲哲站在旁邊,用眼神告訴我。
看,他多可憐。
你該怎麼做,不用我教吧?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走了過來,領口開得極低。
傅雲哲的白月光,林萱兒。
上一世,她沒少給我使絆子。
“蘇小姐,消毒水。”她把一瓶冰涼的液體遞過來。
指甲上鮮紅的蔻丹格外刺眼。
林萱兒的挑釁很低級。
檢查的時候,她總“不經意”用冰冷的器械蹭我的手臂。
我沒空理她。
在彎腰檢查傅雲川腿部神經反射的時候。
我口袋裏的一支檢查筆“不小心”滑了出去,滾到了床底下。
“抱歉,掉了東西。”我蹲下去。
在傅雲哲他們看不見的死角。
我的指尖飛快地將一枚比米粒還小的東西,按在了病床的液壓升降杆上。
檢查結束,我直起身,摘下聽診器。
傅雲哲看著我:“怎麼樣?
我弟弟的情況,是不是很嚴重?”
我掃了他一眼,又看看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他的情況,比你們想的更糟,也更複雜。”
那天晚上,花園泳池那邊的動靜尤其大。
水聲,還有女人刻意拔高的笑聲。
透過窗戶縫,一陣陣地傳進來。
沒多久,房間內線電話響了。
傅雲哲的聲音帶著命令的調子。
“蘇晚,去酒窖,開瓶82年的拉菲送過來。”
我端著托盤過去。
林萱兒整個人掛在傅雲哲身上。
她看到我,故意伸出腿,一捧水花全打在我裙擺上。
“哲少,”她膩在傅雲哲懷裏,聲音能擰出水來。
“你看,蘇小姐好像不太會伺候人呢。
送個酒都這麼笨。”
傅雲哲捏著她的下巴,笑了一聲。
視線卻落在我身上。
“一個削尖了腦袋想進我們傅家的女人,要什麼脾氣?”
他慢悠悠地說。
“安分點,當好她的‘藥引子’,才是正事。”
藥引子。
上一世,他們就是這麼叫我的。
我把紅酒穩穩地放在石桌上。
拿出手機,連上隨身的小音箱,把音量旋鈕擰到了底。
下一秒,一段對話錄音在整個花園炸開。
“傅先生,病曆按您的意思改好了。
所有指標都指向晚期擴張性心肌病,除了換心,沒別的路。”一個陌生的男聲。
“幹得不錯,”這是傅雲哲的聲音。
“手腳幹淨點,別讓那女人看出問題。
她不是號稱天才醫生麼?
我倒要瞧瞧,一個我不想讓她救活的人,她怎麼救。”
傅雲哲臉上那種玩味的表情,寸寸凝固。
他猛地從水裏站起來,水花四濺。
赤著身子就朝我撲過來,想砸掉那個還在出聲的音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