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葉繁枝微微點頭，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那一遝文件。

厚厚一疊，無關是些財產利益，最上麵的那一張是一份房屋的轉讓協議。

她垂眸，指尖微顫。

這套房子，是當初她和傅無渡離開葉家後，在京市買下的第一處住所。那時他們感情正盛，房子是視野極佳的大平層，夜色極好的時候，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城市最繁華的燈火。

在那裏，他們親密無間，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愛人。

隻是和如今奢華的別墅相比，那處房子顯得簡陋太多了。

葉繁枝垂眸，神思恍惚地翻到最後一頁，看見那份被壓在中間的離婚協議書。傅無渡一無所知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連同轉讓協議一並簽了字。

她看著那熟悉的簽名，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傅無渡。

她從十五歲見到他的第一麵開始，就已經把這個人刻在了生命裏。離開葉家時，她以為自己失去全世界；得到傅無渡，她又仿佛重新擁有了全世界。可惜，十五年的執念，還是抵不過命運的嘲弄。

到頭來，她還是一無所有，孤身一人。

“我走了。”

葉繁枝收好文件，轉身。

她的背影纖細而孤決，肩膀卻挺得筆直。

“你去哪？”身後，男人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葉繁枝頓了頓，淡聲道：“回家。”

傅無渡拿起外套，神色不變：“我送你。”

葉繁枝訝然回頭，眉梢微挑，剛想說“不用了”，傅無渡已經長腿跨過她，徑直走到門口。她別無選擇，隻能跟上。

葉繁枝目光落在麵前，曾經掛在那裏的labubu玩偶已然消失不見。傅無渡瞥了一眼，淡聲道：“顧惜雨喜歡，就拿走了。你要的話，我再給你買。”

葉繁枝淡聲道：“不用了。”

一路無言，直到有鈴聲響起。傅無渡接通電話，對麵不知說了些什麼，他低聲道：“知道了。”

車子停下，外麵淅淅瀝瀝的雨打在車窗上。

“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有點事，讓阿彬過來接你。”

葉繁枝解開安全帶，神色淡漠：“沒必要，也快到了。等雨停，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傅無渡蹙眉，似乎還想說什麼。

“雨再大，也總會停的。”葉繁枝笑了笑，打斷他，利落地下了車。

男人沉默地盯著她看了幾秒，最終車門緩緩合上，車子揚長而去。

葉繁枝坐在路邊，靜靜聽著雨聲。天色漸暗，城市的燈一點點亮起來，她忽然覺得這雨似乎下了很久很久。

等雨聲漸緩，她撐著身體起身。就在此刻，一股力道猛地襲來，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人從背後一劈，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渾身疼得仿佛骨頭都被拆開重組。

她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頭上罩著厚重的黑布，什麼都看不見。拳腳如暴雨般落下，她痛得蜷縮成一團，想要掙紮卻被死死按住，喉嚨裏發出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動作終於停下。

黑布被扯開，眼前的燈光刺得她睜不開眼。下一秒，寒光一閃，冰冷的刀鋒無情地劃過她的臉頰。

溫熱的血珠滑落下來，劇痛洶湧而至，葉繁枝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耳邊最後聽到的是刀落地的脆響，還有一道輕蔑的笑聲。

再次睜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醫生告訴她，送來得還算及時，性命無虞，隻是臉上的傷恐怕會留疤。

“也不是完全沒有恢複如初的可能。”醫生安慰她，可那眼神裏，帶著掩不住的同情。

葉繁枝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不知道傅無渡知不知道這件事，想來...大概不知道吧。

葉繁枝忽然想到，當年葉家人那一刀劃在傅無渡胸口，險些要了他的命。而如今，她的臉上也被顧惜雨刻下這樣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痕跡。

她一時不知道究竟是誰更痛苦些。

隻是傷痛從來無法比較，可愛卻可以。

葉繁枝唯一清楚的是，現在的傅無渡，早已不再是十八歲那個願意跟在她身後、為她逆光而行的少年。

“無渡...”

久違的稱謂在心底輕輕浮起，心口卻隻剩下空蕩蕩的疼。

出院那天，陽光明媚。

葉繁枝沒有回別墅，那個仿佛是如今她和傅無渡唯一情感聯結的地方，而是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機場。

車窗外，城市繁華依舊。她望著窗外，看著一棟棟高樓被甩在身後，手機屏幕上是律師發來的消息：協議沒有問題，一個月冷靜期後您和傅先生的婚姻關係將正式解除。

這一段愛情，在此徹底告別。

而時過境遷，她也終於沒了再回頭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