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謝念念說肚子不舒服,要親自前往寺廟為腹中的胎兒祈福。
“就讓梨霜跟著我就好。”
薑若泠心裏清楚。
這一天,終究是來到了。
今日過後,她與衛驚瀾便會永不相見。
兩人跪在寺廟的鋪墊上,謝念念闔著雙眸,驀然開口:
“薑若泠,這一次是我徹底贏了。”
若有若無的香氣傳來,薑若泠身子一軟,很快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她和謝念念兩人被綁在一間破舊的房屋中。
她掙紮了一下,手腕被緊緊綁住,分毫不動,手臂處還受了傷,血肉模糊。
謝念念卻異常冷靜。
她衝薑若泠笑了下,眼裏是異樣的興奮。
“你說,驚瀾哥哥一會會救你還是我?”
“我用謝家手諭布置了許多侍衛,驚瀾哥哥對付起來也會很吃力,所以你和我,隻能活一個。”
下一秒,她竟自己一頭撞在柱子上,額前流出鮮血,笑得妖冶。
薑若泠從未想過,謝念念寧可傷害自己,也要徹底除掉自己。
她的心冷了半截。
衛驚瀾很快隻身闖了進來。
“夫君!”
謝念念發髻散亂,臉上猶帶淚痕,急迫地喚他。
“夫君快來救我,妾身上好痛。”
而他的目光卻在薑若泠身上停了一瞬,隻覺得她身上的那道血痕像針一樣刺進眼裏。
衛驚瀾迅速移開視線,落在一旁的首領上。
“衛將軍果然有種,單槍匹馬就敢闖進來。”
首領掂著一把長刀,笑得猙獰。
“明人不說暗話,你選一個帶走。剩下的那個......”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掃過謝念念和薑若泠,充滿了不懷好意。
“就留下給弟兄們樂嗬樂嗬,最後嘛,自然是成全她的忠義。”
衛驚瀾指尖冰涼,掌心不自覺攥緊。
“或者,”
首領將長刀扔到他腳邊,刀身碰撞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
“你親手送她上路。選一個帶走,殺了另一個。否則,今日她們倆,都得死在你麵前。”
“夫君,救我!救救我和孩子!”
衛驚瀾痛苦地閉上眼,有萬般思緒從腦海閃過。
薑家害死他全家,令他孤苦一人,有著血海深仇。
於薑若泠,他心中應該隻有無窮無盡的恨意才對,他恨不得剝她的皮,讓她給父兄贖罪!
可是,他什麼還是會猶豫,心裏還是會打顫?
明明念念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此刻腹中還懷著他們的孩子。
不該是這樣的......
再睜眼,衛驚瀾又恢複了以往冷靜自持的模樣。
他彎腰拾起了那把刀,緩緩走近。
“我選念念。”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謝念念的淚水洶湧而出,眼裏的喜悅已經幾近瘋狂。
薑若泠猛地抬起頭,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看著衛驚瀾一步步走向自己,嘴唇翕動,似乎想問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
他刀鋒落下的瞬間,手腕微不可查地偏了一寸。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清晰刺耳,她的身體猛地一顫。
沒有預想中瞬間斃命的劇痛,隻有一陣灼熱的麻木感,源源不斷的鮮血從胸口流出。
她看向衛驚瀾,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藏著無盡的深淵。
他迅速拔刀,轉身道:“放人。”
他護著謝念念往外走,經過薑若泠身邊時腳步未停,卻清晰地聽到了她壓抑的、帶著血腥氣的咳嗽聲。
每一聲,都像鞭子抽在他背上。
將謝念念安全交到親兵手中後,衛驚瀾猛地轉身,翻身上馬。
方才的冷靜自持轟然崩塌,眼底隻剩下瘋狂的焦躁。
“備火油!帶傷藥!跟我回去!”他嘶吼著,聲音都變了調。
他怎麼能讓她死?
他恨她,恨到想親手掐滅她眼底的光,恨到她隻能死在自己的手裏。
那一刀避開了要害,她還有救!
馬蹄聲急促如鼓,衛驚瀾往回衝。
然而,遠遠便望見衝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夜空。
著火了!
“薑若泠!”
衛驚瀾嘶吼著衝入火場,像瘋了一樣呼喊著那個名字,聲音嘶啞破碎。
“薑若泠!你出來!”
“我知道你沒死!你不是很有心機嗎?我知道你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可回應他的,隻有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和梁柱倒塌的巨響。
“將軍......這邊......”
火勢終於被控製住,一個侍衛的聲音從房後傳來。
衛驚瀾踉蹌著跑過去,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
廢墟之中,躺著一具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女屍,蜷縮著,早已沒了氣息。
她身上的衣物化為焦炭,但在她身側不遠處,半埋在灰燼裏的,是一塊玉佩。
那是一塊溫潤的暖玉,上麵刻著一個極小的“瀾”字。
是他給薑若泠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