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合衣躺下,再睜眼時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案頭放置一封蓋有我師父私印的信箋,我打開一看,裏麵是師父幫我申請下來的請調令。
我眼眶一紅,作為徒弟,我沒能侍奉膝前,還要他老人家事事替我操心。
我起身打算洗把臉,寫了血字的素帕從衣襟中掉落出來。
我盯著帕子看了許久,突然笑出了聲。
原來嫉恨真的會使人麵目醜陋,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寫下咒怨愛人的話語!
我這些年的執念,於他而言,不過是個需要打發走的麻煩。
指尖無意識地撫上頸間。
那裏掛著半塊殘玉,玉上裂痕斑駁,卻始終貼身戴著。
我還記得蕭臨淵將這玉係在我頸間時的樣子。
他眼神清亮,聲音比月色還溫柔,“你不肯收下我的玉鐲,理由我接受,但是我還是不放心。”
“你那麼好,被別人拐走了怎麼辦?”
“所以我四處打聽,終於求得這塊能護佑姻緣的‘相思扣’!”
“戴著它,等我八抬大轎來娶你!”
他耳尖通紅,在我眼瞼上烙下一吻。
眼眶發燙,我猛地扯下殘玉。
推開軒窗,揚手將它拋進了後院的古井。
“咚”的一聲悶響,像極了心碎的聲音。
蕭臨淵,從今往後,我要與你,永不相見!
哭到渾身發抖後,我洗淨臉,展開請調令。
我提筆蘸墨,鄭重寫下“請調西南邊關,三日後啟程,赴狼牙穀駐防隨軍。”
放飛信鴿。
接下來的三天,院門落了重鎖,我閉門不出。
第三日的清晨,門扉被拍得震天響。
我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柳靈和蕭臨淵。
“師父!”柳如煙一如往常挽住我的手臂,我身體一僵。
“你嚇死靈兒了!婚禮那天我太忙了,沒顧上的你。”
“這兩天,”她臉頰飛上一抹紅暈,“臨淵又纏我纏得緊,我都說不要了,他偏偏還......”
“好了,”我開口打斷她,“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忘了呀?” 柳靈歪頭看我,“我就說你一日都少不了我,我都幫你記著呢,今日是您生辰啊!”
“我特意讓臨淵在將軍府擺了慶生宴席,請了來自江南的戲班子!”
“對了,我之前可是跟你說過,等我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的!”
“現在可好了,我當上了將軍夫人。所以啊,我昨天特意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為你準備了一大堆生辰禮物!”
她轉頭嬌嗔,“臨淵,還不快把馬車上的賀禮拿進院子裏!”
陽光透過她鬢邊的金步搖,晃得人眼睛發疼。
這般明媚鮮活,與我死氣沉沉的性格完全不同,難怪會讓蕭臨淵動心。
我順著柳靈的目光看向蕭臨淵。
他站在三步之外,穿著一身黑色錦袍。
他望向我的眼神比雪山上的積雪還冷,仿佛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路人。
聞言,蕭臨淵默默轉身去拿賀禮。
柳靈挽著我,一進門就皺起眉頭。
“師父你住得也太清苦了!這哪像女兒家的閨閣?讓我看,倒更像是軍營!”她指尖拂過案上兵書,“還有,這些陳舊物件早該扔了吧。”
這處宅院雖小,但每一樣物品,都是當年我和蕭臨淵共同購置的。
他墜崖後,我固執地守著這裏,連廊下風鈴都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模樣。
我輕撫劍架,“不是我喜歡,是我亡夫喜歡這般陳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