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在這時，蘇淮安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臉上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大局為重”的神情，語氣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秦蓁蓁，你要走？”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置可否。

他眉頭一皺，仿佛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你走可以，但這粥鋪，你不能帶走！災民們每日就指著這點活命的東西！你怎能如此自私，說撤就撤？”

自私？

我幾乎要被他這顛倒黑白的無恥氣笑了。

“蘇淮安，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鍋裏的米，是我真金白銀買來的！熬粥的人手，是我雇傭的！這棚子，是我搭的！”

“你憑什麼說不能帶走？我施粥，是情分，不是本分！更不是欠你的！更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蘇淮安被我質問得臉色一僵，隨即強詞奪理。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和悠然不也花了錢買了饅頭給災民？我們也是為了災民好！現在災情未過，你撤了粥鋪，讓這些嗷嗷待哺的人怎麼辦？你的善心就如此淺薄嗎？”

“花了錢？買了饅頭？”

我冷笑，目光銳利地掃過他那空空如也的饅頭攤。

“花了多少錢？買了多少饅頭？夠幾個人吃一天？蘇淮安，你摸著良心說，這幾天，你們除了站在這裏享受別人的感激涕零，還做了什麼實質的事情？”

“你們施舍的那點饅頭，夠買我這一鍋粥裏的幾粒米？”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開，讓周圍一些靠近的災民也聽到了，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蘇淮安被我戳中要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惱羞成怒。

“秦蓁蓁！你休要在這裏胡攪蠻纏！我和悠然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鑒！豈容你汙蔑！”

“你要是再這樣，等回去之後，你我二人徹底絕交！”

林悠然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她站在蘇淮安身邊，眼神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和指責。

“秦姐姐，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可你也不能因為私怨，就置這麼多災民的生死於不顧啊！”

“我們在這裏施粥，難道不是為了救濟災民，還是說，你跟著我們來隻是為了給自己博一個好名聲嗎？”

“若是真心行善，又怎會計較這些身外之物，又怎會因旁人的言行而輕易放棄？姐姐這般做派，倒真像是在......做戲呢。”

“做戲”二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她的話音剛落，人群中突然響起幾個附和的聲音。

“是啊！林姑娘說得對！”

“秦小姐，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們吃什麼？”

“我看林姑娘和蘇公子才是真心為咱們好的！這位秦小姐…怕不是真像林姑娘說的那樣？”

“就是！做好事還計較什麼？”

我循聲望去，那幾個叫得最響的，正是這幾日常常在蘇淮安和林悠然攤前領饅頭、甚至幫忙維持過“秩序”的壯年男子。

顯然，他們早已被收買，成了這對男女主顛倒黑白的幫凶。

可眼盲心瞎的，又豈止他們？

【女配果然不要臉，拿災民做戲。還好咱們男女主聰明，把女配架高，這樣才能用女配的錢給自己謀前程。】

【我看女配這就是想學女主吸引男主注意，東施效顰！】

【她要是敢反抗，等男女主靠著這次施粥，名聲大振，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她！】

我看著他們煽動起來的、帶著懷疑和不滿的目光，再看向那些蜷縮在角落陰影裏、眼巴巴望著粥鍋、真正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孩子。

他們渾濁的眼中隻有對食物的絕望渴求，以及對這場無妄之災的茫然麻木。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荒謬感將我淹沒。

最終，我也隻能重開粥鋪。

名聲什麼的，就送給他們兩人吧......

果然，不過數日，蘇淮安與林悠然“舍己為人”的美名便傳遍整個災區，連當地郡守都感動不已，鄭重其事地要將二人的“感人事跡”上報朝廷，請旨褒獎。

不過好在，災情總算是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