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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到沈府的時候,母親還沒有睡,她獨自守在靈堂擦拭著父親的盔甲。

父母相愛四十載,韓山關大戰之前,父親還去鎮上買了邊陲特有的胭脂顏色,說要給母親帶回去。

我拖著沉重的、幾乎不屬於自己的雙腿,踉蹌著走到她身後。

胸腔裏翻滾的恨意如同沸騰的岩漿,幾乎要衝破皮肉的束縛,焚毀眼前的一切。

一個瘋狂、大逆不道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血債血償!用那昏君的頭顱,用那毒婦的心肝,來祭奠父兄的英靈!我要改朝換代!

母親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她輕聲道:“再等等,等你父親兄長的頭七過了,別讓那些人的血臟了他們的輪回路。”

“讓他們的魂,走得安靜些。”母親的聲音陡然變得森寒,每一個字都淬著冰。

父兄出靈那天,天光慘淡。

沉重的烏木棺槨被覆上素白如雪的錦緞。府中殘存的親兵、家將,人人縞素,臂纏黑紗,沉默地列隊。

我穿著素麻孝衣走在前側,身後跟著捧著父親和長兄牌位的母親與長嫂,隊伍沉默地行進在帝都肅殺的街道上,路旁的百姓垂首默立,臉上帶著悲傷與同情。

然而,當送靈隊伍拐過長街,即將經過那金碧輝煌公主府邸時,一種截然相反、刺耳至極的聲浪打破了此刻的沉重與肅穆。

絲竹管弦,淫靡放浪,女子的尖笑,男子的調謔,混雜著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如同無形的穢物,肆無忌憚地從公主府那高聳的朱紅門牆內潑灑出來。

我的腳步猛地一滯,額上的青筋跳了又跳。

我身後,那些曾追隨父兄浴血沙場的親兵家將,一個個雙目赤紅,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握著兵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被激怒的困獸。

公主府的大門並未緊閉,習武讓我能夠清楚的看見庭院中的一切。

幼萱雲鬢散亂,幾縷發絲黏在汗濕的頰邊,精心描繪的妝容早已花成一團,雙頰泛著不正常的酡紅,顯然是醉得不輕,她眼神迷離,帶著醉後的狂態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輕佻,目光掃過門外肅穆的送葬隊伍,像在看一群肮臟礙眼的螻蟻。

在她身後,一個身著輕薄絲袍、麵容俊秀卻帶著脂粉氣的年輕男子緊貼著她,一手輕佻地攬著她的腰肢,下巴親昵地擱在她肩頭。

那張臉......竟與季勳有六七分相似!

那個男寵看向我,眼裏充斥著挑釁與不屑。

幼萱朱唇微張,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我:“夫君,進來一起玩嗎?”

一股無法形容的腥甜猛地衝上喉頭,殺了她!現在就殺了她!

但母親卻死死地按住我的右臂。

“止戈!不要誤了時辰,讓你父兄安安靜靜地走!”母親的聲音都在抖,說出來的話卻那麼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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