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廷心頭一顫。
他不明白林雪歆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難道......他不敢深想,驚疑的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掃視。
“雪歆,你和承廷哥多年的感情,怎麼會沒有情分?”
周淑慧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哭腔,“我知道你嫌我礙眼,是我不該賴在這裏,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帶著玲玲搬出去。”
說完,她強撐著想要站起身,又“哎呀”一聲跌坐在地。
顧承廷心裏那絲異樣瞬間消散。
對,林雪歆一定是在和他慪氣,才會故意這麼說的。
他鬆了口氣,彎腰抱起周淑慧就往外走:
“別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林雪歆一眼,眼神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等我們回來,我希望能親自向淑慧道歉。”
林雪歆站在原地,整個人如墜冰窖。
顧承廷的眼裏隻有周淑慧,他甚至沒看到她被碎片紮進了手掌,那道血口子還在往外滲著血珠。
曾經她隻是幹活累了,呼吸急促了些。
顧承廷都會第一時間察覺,然後讓她到樹蔭下休息,剩下的活他來做。
如今她受傷了,他卻沒能發現。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林雪歆的思緒。
隔壁張嬸小跑著過來,語氣帶著急切,“小雪,沒事吧?剛才怎麼吵得那麼凶......”
看到她的手在流血,張嬸頓時急了:
“哎喲,這手怎麼也傷著了?顧廠長也是,受傷了還要跟你吵。”
“走,跟嬸回家,嬸給你包紮。”
林雪歆鼻尖突然一酸,眼眶熱得厲害。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濃的哽咽:“謝謝張嬸。”
張嬸用酒精給她消了毒,又用紗布纏得嚴嚴實實,安慰了半天才讓林雪歆回家。
林雪歆將滿地的狼藉收拾幹淨,才轉身回屋。
她從床底拖出那隻舊皮箱,開始一件件往裏麵裝東西。
可直到裝完她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家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少得可憐。
衣櫃裏翻來覆去還是那幾件洗得發白的衣服,有些布料都起了球,最拿得出手的裙子還被周淑慧穿走了。
轉頭看顧承廷的衣櫃,卻掛得滿滿當當。
深灰的中山裝、藏藍的西裝、帶格紋的領帶,還有擦得鋥亮的黑皮鞋......
都是她跑遍縣城的供銷社挑的。
那時顧承廷讓她多買衣服,她總笑著回絕:“你如今是廠長了,出去開會總得體麵些。”
還有周淑玲的花裙子、最新款的雪花膏、遠超同齡學生的零花錢......
全都是她從自己的份額裏省出來的。
林雪歆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能找到最想要的那枚玉觀音。
那是她奶奶留下的遺物,說以後送給孫女婿的。
顧承廷總說太貴重,怕磕著碰著,一直小心收在衣櫃最深處的木匣裏。
如今木匣空著,玉觀音沒了蹤影。
她望著那隻裝了不到一半的舊皮箱,忽然沒了力氣,重新把它塞回床底,推到最裏麵。
看著空著大半的舊皮箱,林雪歆重新把它塞進床底放好。
她躺回床上,拉過薄被蒙住頭。
想著等明天顧承廷回家,一定得向他要回來。
那是林家的東西,不能留在這裏。
......
天剛蒙蒙亮,林雪歆收拾好便匆匆出了門。
明天就要跟船上海島,她得先去跟老隊長說清楚,從下個月開始,現在住的房子不續租了。
寬敞明亮的家屬樓裏。
老隊長將一杯熱茶遞到林雪歆跟前:“是小顧的廠裏又有分房名額了嗎?”
林雪歆搖搖頭。
老隊長心領神會:“聽說現在特區那邊發展得很好,你們倆都還年輕,出去闖闖也好。”
“不是我們。”林雪歆抬眼,神色平靜,“我打算跟他分開了。”
老隊長握著茶壺的手頓了頓,終究沒多問,隻歎了口氣:“我會盡快找新租客,小林啊,不管去哪,我祝你一路順風、前程似錦。”
“謝謝隊長。”
從家屬樓出來,林雪歆又轉道去了國營商店。
給林父買了他愛喝的龍井,給林母挑了兩盒桂花糕和雪花膏。
聽說海島物資緊俏,每月隻來一趟補給船,除了日常生活用品,再難買到這些精細吃食。
提著東西推開院門,迎接她的卻是顧承廷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