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京城第一仵作。

夫君的小妾韓娘子一家離奇慘死。

為還她一家公道，我答應韓娘子為她解刨屍體。

卻不曾想，在屍體口中剖出了指控我雇凶殺人的紙條。

韓娘子口口聲聲說我是殺人凶手，求夫君許回為她做主。

夫君許回聽信韓娘子對我的汙蔑，將懷孕八個月的我打斷手腳扔進大牢任憑孩子流產。

為安撫韓娘子喪親之痛，他在我麵前一個一個將我的族人虐殺，美其名曰一命還一命。

後來韓娘子頂撞皇後要被抓去受刑，許回體諒她有孕，甚至逼我替她認罪。

可在我真的替她認罪後，夫君卻慌了。

1.

顧不得斷手斷腳，我忍痛爬到被打死的娘親身旁，大聲質問那獄卒為什麼要這樣做。

明明我都已經不再辯解認命入獄了。

他卻張口無情說這都是大理寺卿下的令，我害死韓娘子一家，他就讓我一命償一命。

於是一連半個月，獄卒每一天都會在我麵前淩虐死一名我的家人。

我祝家十五口，如今隻剩我一個。

隻因我半月前同情夫君妾氏韓娘子一家遭受非人所害離奇死亡，不顧祖訓答應親自為她開棺驗。

驗屍開始後，一切進行的都很順暢。

不曾想卻從韓娘子娘親的胃裏卻刨出了一封信，上麵字字句句寫的都是她受我的迫害才將一家人逼迫致死。

她說我善妒，隻因夫君寵幸韓娘子幾次就要將人趕盡殺絕。

讓韓娘子一定為他們報仇。

韓娘子跪在地上將頭磕的頭破血流求夫君為她做主：“夫君，求你還妾身一個清白！”

而我百口莫辯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

夫君許回更是一怒之下將我押入大牢，不顧我腹中的孩子打斷了我的手腳，孩子也一命嗚呼。

我求他救救孩子，他卻說他身為大理寺卿本身就必須公平公正，如今我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他自然應當以身作則。

這個罪人之子，他不要。

孩子沒保住，我痛哭流涕。

分明在這之前，他和我也是一樣的期待這個孩子的降臨啊。

我在獄中受盡淩辱，卻聽聞許回為了補償韓娘子居然將她抬妾做妻，還為她求來了誥命。

眼淚似乎要流幹，這誥命是我從前求也求不得的。

我開棺為無數冤死百姓申冤，功德早就可以討個誥命了，卻被許回告誡說為百姓做事本就是不求回報的，讓我不要虛榮心這麼重。

而如今，韓娘子又做了什麼呢？

我抬頭，看見獄卒吭哧吭哧的將祖父的屍骨拖出去，流血不止，抬頭請求能否將我祝家屍骨葬個地方，不要丟入亂葬崗。

不然他們會成為孤魂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祝家祖祖輩輩為國效力，不該得到如此下場。

可得到的唯有獄卒的一巴掌：“殺人償命，你還想要你祝家葬個好地方，讓他們都做鬼去吧！”

我拚命搖頭，卻見韓娘子一臉嫌棄踏著祖父的骨肉進來，她捧著大肚子，帶著誥命冠，衝我一笑。

“我隻不過是略施小計姐姐就得到了如此下場，怪就怪你太蠢了，看不出那根本不是我的家人！”

我一陣心悸口吐鮮血，她卻猶嫌弄臟了她的衣裙，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眼中血落下，我憤怒的盯著韓娘子。

許回的腳步聲逼近，我想求他替我做主卻被卻冷聲通知我要替韓娘子頂罪。

“韓娘子不小心頂撞了皇後，她懷著我們許家的骨肉，受不得懲罰，你將她害成這樣，替她頂罪也應該。”

我心如死灰，也是，對於這個誅我全族的男人，我怎能指望他救我呢？

這就是他大理寺卿自詡的公平正義？

我內心痛如刀割，但還是一口答應。

許回不知道，皇後娘娘是我年輕時的手帕交。

而這是我唯一替祝家申冤的機會了。

距離皇後娘娘禮佛回來還有七日。

2.

“姐姐替我頂罪不會怨恨於我吧？”

韓娘子挑釁道，可是卻換來許回的一句她本就是待罪之身又怎麼敢。

我苦笑搖頭，他說的對我怎麼敢？

公正的大理寺卿，卻對我從不公正。

許回深知我不能這副樣子去見皇後娘娘，特意為我尋來藥治療我的斷手斷腳。

卻被韓娘子自告奮勇的奪過藥膏要替我上：“姐姐替我頂罪，我替姐姐上藥是應該的。”

她做事，許回自然放心。

可許回不知她將藥膏換作蝕骨的毒藥時讓我全身潰爛，痛不欲生。

“姐姐，替我受完刑罰後就不要活著回來了！你賤命一條，沒人稀罕！”

我嘔出一股血來，聲音卻嘶啞叫不出來。

我的心中暗暗發誓，我要許回和這賤人血債血償！

韓娘子在許回麵前將我照料的極好，甚至將許回送她的釵子也給我戴。

“等姐姐回來，我與夫君和姐姐一家人定然要好好過。”

韓娘子矯揉造作道。

“祝瑤，你犯下如此大錯，韓娘子還願意原諒你，你就知足吧！”

我點頭說好，心中悲涼無比，反正我解釋他也不會聽的。

可在許回轉頭片刻，韓娘子卻發瘋一般的砸了我頭上的釵，然後轉身淚流滿麵的看著我：“我知道姐姐不喜歡我，可這是官人送的釵子！你就算不喜歡也不應該這樣對它！”

許回慌慌張張的將韓娘子抱入懷中，惡狠狠的瞪著我：“韓娘子還懷著孕，你怎能如此惡毒！”

我搖頭拚命說沒有，可他拿起落在地上的釵惡狠狠的朝我臉上刺去。

那張臉上落下一個奇醜的疤，血順著臉落下來。

我應該哭的，可眼淚始終落不下來。

恨意充斥胸腔，許回，你但凡看一眼我的手腳盡斷，根本做不出拔釵子這樣的事呢？

“這是對你的懲罰，日後你若是再犯，就不是如此了！”

可是許回，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日後了。

我與他之間，隻能活一個。

3.

我被丟進了柴房之中，送飯的嬤嬤見人下菜碟，為向韓娘子表忠心每日朝送來的餿飯裏麵吐口水。

“賤人快吃！”

“咱們官人送了娘子九十九套珠釵，你還想和娘子爭寵，做夢吧！”

我卻如同餓死鬼一般慌不擇食，他送我全族上路，轉頭卻送了韓娘子九十九套珠釵，憑什麼？

大仇未報，我才不死！

手上被撒了毒藥的傷口奇癢無比，我抓得滿是血痕。

許回卻打開了柴房的門，看著我奄奄一息副模樣，卻大言不慚讓我不要裝。

他說韓娘子根本就沒用力，更何況隻是傷了臉，根本不會死。

“這樣吧，等你受罰回來，我就請醫師為你治臉。”

我看著他的臉，隻說了一句不必。

這傷痕我帶著時時刻刻提醒著我與他的血仇，也很好。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找我來哭！”

我怎麼會求他呢？我殺他還來不及。

他為我帶來了一碗熱粥，這是三天以來我吃過的最好的飯，我匆匆忙忙的吃了下去，卻不料燙傷了腸胃又嘔了出來。

嘔吐物弄臟了許回的官服，他匆忙站起來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問我是不是故意惡心他。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重重的點點頭：“許回，你嫌惡心，就給我一封休書，讓我滾的遠遠的......”

“你最好不要後悔！誰會喜歡你，一身屍臭味，辱了我許家的門楣！”

他忘了，成親那一日他說我是為民消災，他定然一生不棄。

大門砰的一聲被砸上，不消半刻鐘，休書就送來了。

我捧著休書麻木笑了笑，原來這十幾年夫妻情分，早就到頭了。

4.

一大早韓娘子就闖入了我的柴房，幾個巴掌重重的落下了。

“你都這副模樣還要勾引官人！騷狐狸你可別想得逞！這麼喜歡我就賜你幾個男人！”

一碗春藥灌下，我隻覺得熱。

韓娘子的笑聲傳進我的耳朵裏麵：“可別給我玩死了，她還要替我頂罪呢！”

渾身陷入無盡的燥熱之中，他們肆意的撥弄著我的身體。

“這仵作可是整日和死人打交道，比咱們還晦氣呢！”

“身上一股屍臭味，也不知那許大人如何下得去口的！真是惡心......”

我不求他們能停手，隻求別將我弄死了，這一條賤命我留著還有用。

一盆涼水將我潑醒，婆婆丫鬟將我圍了起來，許回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然後一耳光落下。

“你就這樣自輕自賤！耐不住寂寞？就算被關進柴房也要找人去做此等臟事？祝瑤，我真是小看了你！”

就連韓娘子也裝腔作勢問我怎麼能做出對官人不忠的事情，我與他可是結發夫妻。

他們口口聲聲想要一個交代。

而我卻笑了笑，冷聲道：“許回，我們不是和離了嗎？你又有什麼資格來管我的事？”

看著他氣紅了臉，我的心情稍微好一些，身體也不這麼痛苦了。

他轉身冷笑了一聲：“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如此不知廉恥的人，反正你也是和屍體打交道的，那本官就送你一份禮物。”

他當著眾人的麵要將我推出去配陰婚：“別隻讓陽間的兄弟爽，祝娘子也照拂一下陰間的兄弟吧！”

韓娘子讓我趕緊給許回道歉，求他收回成命，說我吃不消這陰間的婚法。

我知道，她怕我去成陰婚後無法替她頂罪。

“好。”

許回愣住了，沒想到我毫不猶豫一口答應。

他氣的雙眼通紅，抓住了我的領口：“你別以為你去成陰婚就不用替韓娘子頂罪！我告訴你，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渾身的傷口痛苦無比，我強忍著疼衝他一笑：“陰婚我成，替罪我也去，隻要是官人高興，我都去做。”

他輕輕開口，我就要嫁給一個死人。

許是我的態度激怒了許回，他拿起手旁的茶盞砸在了我的身上，滾燙的茶水燙傷了我的皮肉，血順著我的腦袋滴落。

“祝瑤，你和那死人成親，以後別想踏入這府中一步！”

看著被百般愛護的韓娘子，再看看我，還真是狼狽，這個家，不回也罷。

他抬了抬手，想要看我的傷勢被我避了過去：“別臟了官人的手......”

我被搖搖晃晃的綁在了花轎上，鋪天蓋地的紙錢落下，韓娘子身旁的婆子不顧我的掙紮將我拖到了那散發著惡臭的棺材旁。

“賤人，還不進去！”

“照著這陰婚的習俗，你該和這死人睡一晚！賤人我們明日來接你！你可不要想著逃跑！”

棺材上蓋子被拿鐵釘重重釘了起來，我身旁躺著的是一個死了三個月的男人。

惡臭侵襲我的鼻孔，若是被關在這裏，不過一夜，我遲早窒息而死！

內心傳來一絲麻木的脹痛，原來這麼多年的夫妻情誼，都是笑話。

那些誓言也通通都成了狗屁。

毀容之仇，滅族之恨，我遲早一件一件與他清算。

婆子第二日得意洋洋的開棺想要看我狼狽時。

卻發現我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