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在這?”
冷漠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我費力抬起頭。
林寧神色涼薄,隨手扔給我一個飯盒。
“吃點東西吧。”
我眸光微動,猶豫了一下,接過。
打開一看,自嘲一笑,果然如此。
林寧眉心擰起,麵露不悅。
“你笑什麼?”
患上哮喘之後,我嚴重過敏。
螃蟹和蝦,我過敏會呼吸困難。
芒果蛋糕,我過敏會全身紅疹。
花生牛奶,我過敏會嘔吐休克。
而且,這都是江越照片上曬過的,他吃剩下的。
我抬眸和她對視:
“沒什麼,就這幾樣過敏原給我湊這麼齊。吃完這些我可以直接抬走了。”
“而且在你心裏,我就隻配吃江越剩下的。”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明確向林寧表達不滿。
她眼中閃過一絲心虛,下一秒生硬指責我:
“好心給你送吃的你還不領情,三十多歲的男人了還這麼矯情?”
“愛吃不吃!”
哐當一聲打落飯盒,她怒氣衝衝轉身離開。
全程偷偷圍觀的小護士湊過來,悄悄告訴我:
“你別氣林主任了,孕期受激素影響,脾氣都會差些,你多讓讓她。”
“什麼!”
突如其來的希望攥住我的心臟,我直直站了起來。
“哎你!”小護士想伸手捂住我的嘴又生生停住。
“你喊什麼!”小護士壓低聲音。
“我告訴你是讓你別惹林主任生氣了,你哄著她點,懷孕多辛苦呀!”
我怎麼能不激動,畢竟我......
“阿寧在哪兒?”
我眼眶通紅,急切地拉住她,小護士結結巴巴。
“林主任去......去vip病房了......”
我腳下生風,疾步走到vip病房門口,一把推開了門。
林寧哄著江越吃東西,而江越正在餐桌上挑挑揀揀。
“這個我不愛吃,給顧哥吃吧。”
“這個我也不喜歡,給lucky吃吧。”
lucky是以前江遠養的狗,現在由江越照顧。
對上我陰沉的目光,江越故意向林寧身後躲了躲。
林寧立刻護在江越身前,警惕看向我。
“你又在鬧什麼?要不是你那天衝動打了他,他也不用在這住院!”
我把目光移到林寧臉上,強迫自己冷靜。
“阿寧......你......懷孕了?”
林寧神色一僵,沉著臉點點頭。
“嗯。”
“多長時間了?”
“怎麼不和我說一聲?這兩天是我不好,我......”
刻在骨子裏的習慣還是讓我先服了軟。
“兩個月了。”
她打斷我,語氣有些煩躁。
兩個月......
可是我出差三個月剛回來。
如遭雷劈,血液寸寸變涼,剛燃起的希望瞬間徹底破滅。
“不是......我的?”
林寧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嗬。”
“你覺得呢?”
“你忘了你已經廢了,不能生了嗎?”
一句一句尖刀般刺在我心上,鮮血淋漓。
是啊,我已經不能生了。
林寧工作第一年,一個患者搶救失敗死在手術台上。家屬當場崩潰,抄起手術刀無差別攻擊。
我正好來接林寧下班,眼看那人舉著刀衝向她。
我來不及反應,隻能用身體擋住,小腹被連捅十幾刀,生育力受到嚴重損傷。
醫生說我和林寧想要自然生育難如登天,最好嘗試輔助生育。
我當時了解了試管懷孕的過程,看到小臂長的取卵針和保胎要打幾百針,我堅定搖頭,決不能因為我的身體讓林寧受這種罪。
林寧十分感動,抱著我安慰,一定會盡力治好我,治不好就丁克,喜歡孩子就領養。
可是從前的溫柔安慰變成現在的尖銳嘲諷。
林寧見我麵如死灰,稍微放軟了語氣。
“顧雲舟,你難受歸難受,可我也有做母親的權力......”
我突然失去了對峙的力氣,打斷她。
“孩子的爸爸是誰?”
一瞬靜默。
林寧表情一凝,江越躲在她身後探了探頭。
“我做的試管。”
“什麼?”
直覺不對,不安攪得我心煩意亂。
林寧蹙眉,耐著性子解釋。
“你應該知道,精子庫對精子捐贈者的信息保密。”
“我知道你也喜歡孩子,等我們結婚可以一起養,你就當是親生的。”
結婚......如果以前聽到這話,我應該會高興得發瘋。
可現在,我心裏竟然生出一絲排斥。
林寧挑剔又怕疼,絕不是隨便做試管生孩子的人。
一個猜測劃過腦海。
精子庫......難道是江遠曾經留下的......
心臟像被一團亂麻堵住,悶得我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