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酒吧的陪酒女,薑青山是點我的第一個客人。
這四年來他給我錢,我給他性。
我以為我於他總是不同的。
直到看到薑青山靠著沙發笑的恣意,滿是嫌棄的開口,
「池莉?她最近居然想和我結婚,被她那種給錢就能玩的纏上,真夠惡心的。」
「你們誰想要趕緊帶走,我讓她給你們打個友情價。」
但薑青山不知道的是。
我也從沒說過要和他結婚。
1.
可能是薑青山今天喝多了的緣故。
在床上的他,顯得格外粗魯不留情。
似乎隻有泄欲這一種情緒彌漫在我們之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扭頭看著天花板上忽閃忽閃的吊燈,
「青山,我今年28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我知道薑青山能聽懂。
28了,我也想有個家了。
薑青山翻了個身把我摟在懷裏,下巴蹭著我的額頭悶聲說,
「怎麼,這次弄疼你了?想要什麼補償?」
我和薑青山的關係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他會在情意最濃的時候啞著聲音叫我阿莉。
會在我生病的時候寸步不離。
偶爾看著他眼睛裏流出來的溫柔,我也會生出幾分幸福。
可每次事後,他都會送我從不低於十萬的禮物。
就好像我們的性生活,永遠明碼標價一樣清楚。
我笑著摟上薑青山的脖子,故作天真的開口,
「如果,我說想結婚呢?。」
這句話出口我就後悔了,薑青山會生氣的。
想象中的怒火沒有出現,他過了很久才嗤笑一聲,
「池莉,你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了嗎?」
「你拿錢辦事,說別的,就是你越界了。」
薑青山輕描淡寫的話瞬間擊潰了我所有的自尊。
是啊,我是什麼身份呢,
我隻是四年前被他從酒吧領出來的陪酒女罷了。
是他這種天之驕子最瞧不上的人。
即使沒有我池莉,也會有李莉,劉莉。
總之在薑青山眼裏,誰都可以是我。
是我今天糊塗了。
2.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薑青山已經離開了。
但他還是讓他的秘書給我送了禮物過來。
秘書恭敬的把戒指遞給我,羨慕的開口,
「池莉姐,薑總對您真好。這戒指是昨晚連夜空運回來的,聽說價值五十萬呢。」
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笑笑,伸手接過那閃著光的鑽戒。
鑽戒戴在手上鬆鬆垮垮的,根本不屬於我。
就像它的主人,也從沒屬於過我。
可我還是固執的把鑽戒戴到手上,光透過平麵折在我的臉上。
很刺眼。
我笑了,想起母親前幾天躺在病床上和我說的話,
「阿莉呀,媽這幾年拖累你了。媽知道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我就一個願望,就是臨死前能看著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那天其實我媽說到結婚,我腦子裏的第一個人。
還是薑青山。
哪怕我早就知道答案了,可我還是抱著點不該有的期待。
真傻。
晚上薑青山沒回來,我買菜回家的路上收到一條好友驗證。
“我是柳惠,你知道我的吧?”
柳惠,我盯著那兩個字發了很久的呆。
我當然知道她。
薑青山現在還把他們的合照擺在書房正中間的那個女生。
聽說兩人是初戀,柳惠出國後因為薑青山太粘人提了分手。
粘人。
我聽到這個理由的時候笑了很久。
因為我實在想不出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薑青山,粘人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那個好友申請我沒同意。
其實柳惠完全不用對我有什麼敵意。
畢竟距離我和薑青山約定的四年,隻剩七天了。
七天一到,我就會帶著媽媽回老家。
在她最後幾個月的時光裏,我隻想好好陪著她。
3.
第五天。
像是為了懲罰我那晚沒有邊界感的玩笑一樣,薑青山已經連著兩天沒有找過我了。
那天淩晨的時候,他朋友給我發了條消息讓我去接喝多的薑青山。
我看著外麵飄泊的大雨歎了口氣,認命的拿起外套出門,
甩了甩路上蹭到的雨水,正準備推開門就聽到薑青山在叫我的名字,
「煩都煩死了,池莉那天居然想和我結婚…她不會以為我真喜歡她那種臟貨吧。」
薑青山喝多了。
平時的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不得體的話的。
我靠在牆邊,被迫聽了薑青山對我長達五分鐘的嫌棄。
淚水混著雨水流進嘴裏,鹹鹹的。
可我總感覺苦苦的。
包間裏的人應和的笑了笑,有人不解的看向薑青山,
「那薑哥你怎麼對池莉那麼舍得,我還以為你真愛上她了。」
薑青山抬手撫摸著右耳上的耳洞,略帶笑容的開口,
「當然是為了讓柳惠吃醋啊,我對別人越好,她就越後悔。」
他右耳上的耳洞是他陪柳惠一起去打的。
柳惠怕疼,薑青山也願意哄著她。
我不合時宜的想到薑青山在床上的粗魯和索取,似乎他從來不擔心我會疼。
愣神的時候服務員從我身後推門進去,我迎著眾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向薑青山,沒什麼表情的開口,
「回家了。」
薑青山扭頭盯著我的臉看了看,順從的倒在我懷裏,
「好,回家。」
4.
剛進家門薑青山就迫不及待的把我抵在牆邊吻上我。
其實我沒資格拒絕的,可當我感受著薑青山的氣息包圍在周圍。
我隻覺得一陣反胃,好惡心。
薑青山好惡心。我,也好惡心。
薑青山察覺出我的不情願,捏著我的下巴輕笑了一聲,
「怎麼?這四年把你胃口都養刁了?看不上一個月的六十萬了是嗎?」
薑青山和我的第一次也是這樣。
他捏著我的下巴,塞了張銀行卡在我內衣上。
他許我一個月六十萬,唯一的要求就是滿足薑青山的一切要求,
四年,兩千八百八十萬。
薑青山的手輕車熟路的解開內衣扣,反手把我壓在餐桌上。
冰涼的大理石讓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屈辱。
我閉了閉眼,任由眼淚一滴一滴劃過臉頰。
薑青山又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隨手蓋了件外套在我身上,
「我…今天喝多了。你早點休息吧。」
直到薑青山出門,我還沒動。
其實薑青山說的沒錯。
我就是一個為了錢可以出賣自己的人。
甚至在我接下四年前那張銀行卡時曾說過的話,我都已經快忘了。
「薑總,我不要愛,給我錢就夠了。」
可四年後的我,居然開始渴望愛了。
很可笑吧。
5.
第三天。
柳惠好像回國了。
我是在朋友圈刷到的他們聚餐的照片才知道的。
薑青山一副懶懶的樣子看著身側的柳惠。
明明有很多人圍在周圍,可我還是覺得那張照片裏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我點開了前天的那個好友申請。
同意。
柳惠像是一直在等我的消息一樣,很快就發了段視頻來。
視頻是架在那裏偷偷錄的他們兩個。
柳惠湊上去親了薑青山一口。
肉眼可見的,薑青山一個和我夜夜笙歌的成年人。
此刻居然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紅了耳朵,他支支吾吾的不敢扭頭直視柳惠,隻是不好意思的捂著臉笑了笑。
柳惠嬌羞的跺了跺腳,皺著眉頭看薑青山,
「你為什麼不親我?你是不是隻喜歡和那個池莉幹這些事!」
薑青山好笑的伸手把柳惠摟在懷裏,
「怎麼會呢,對她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是你不一樣,你還是第一次,我是為你好。」
柳惠嬌嗔的哼了哼,大概是也同意了薑青山的說法。
我拉著進度條反複聽著那段話,自嘲的笑了笑。
薑青山也是我的第一次。
他那夜發現白色床單上鮮紅的血跡,才對我變了神色。
知道我是第一次後,他慷慨的多給了幾萬塊的小費。
那時候的我第一次感受到無力。
我應該拒絕的,應該退回去的。
可想到病床上等著手術的母親,我得體的鞠躬道謝後就把錢收下了。
或許從那次開始,就注定了我和他的關係。
永遠隻能是床友。
談不上戀人,更不可能是愛人。
6.
第二天。
我扶著媽媽在婦產科複查的時候,看到了遠處同樣扶著柳惠的薑青山。
我下意識的想轉個方向躲開他們。
但是薑青山率先看到了我,他皺著眉頭朝我走過來,
「怎麼來醫院了?還有這位是?」
柳惠先我一步開了口,她笑著挽上薑青山的胳膊,
「青山你也太傻了,池莉從婦產科出來還能幹什麼呀。要麼懷孕要麼得病。不過像她這種人,得病更正常一點。」
我媽媽被柳惠的話嚇到,正準備張嘴替我解釋的時候。
薑青山臉上的擔憂早就被厭惡取代,他冷笑一聲看著我,
「懷孕?池莉,你還真是閑不下來啊,是我這幾天沒找你讓你寂寞了是嗎?」
「怎麼樣,那個人比我更懂你嗎?」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猛地抬手扇了薑青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讓我們四個都愣住了。
薑青山側著臉頓了很久,才扭頭看著我的肚子笑著說,
「池莉,你真他媽騷。」
說完他就摟著柳惠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茫然的看著他們相擁的背影。
極力的眨著眼睛想忽略那快要落下的淚水。
我不能哭,不能在我媽麵前哭。
7.
我媽直到回病房都一言不發的牽著我,我不知道怎麼開口,也就一言不發的拉著她。
「阿莉,要是,媽死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受苦了。」
我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隻說了這一句話。
削蘋果的手停住,我再也忍不住快要噴出來的淚水。
我急切的抓住我媽早就幹癟的胳膊搖頭,
「不是的媽,不是的。我不苦,我一點都不辛苦。」
我媽擦著眼淚把我摟在懷裏,輕聲地唱著小時候的歌。
不知道唱了多久,她指著樓下的水果店開口,
「阿莉,媽想吃葡萄了,你去給媽買點好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和我要東西,我激動的點了點頭就出門了。
我沉浸在我媽主動要吃東西的興奮中,忽略了她強撐著的笑意。
等我提著葡萄回來的時候,來來回回的醫生護士穿梭在病房。
她們說我媽受刺激太大導致休克了。
她們讓我節哀。
我手足無措的倒在地上,連開口問話的力氣都沒有。
手機叮咚一聲,是薑青山發來的消息,
“剛那個人是誰?你媽?看著和你一樣騷。”
“不知道她多少錢,比你貴嗎?”
那幾個字像是會魔術一樣,一點點在我的眼前放大。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如同高山壓在背上,如同海水淹沒在周圍,快要把我擠爆。
我看著手機,突然笑了。
薑青山,柳惠。
我不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