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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清月那張塗了粉的臉，慘白。

“粗鄙不堪！”

她指著我，手指發抖。

“這裏是雅堂，不是你喊打喊殺的沙場！”

我歪了歪頭，筷子還夾著塊肉。

她為什麼這麼生氣？

我救了他們，他們給我肉吃，很公平。

她不讓我吃，還罵我。

我放下筷子，盯著桌上那隻油光鋥亮的烤鴨。

香味一個勁兒地往我鼻子裏鑽。

我的道理很簡單。

她不讓我吃好東西，還罵我，肯定是想跟我搶。

我看著她，認真地問：“你想搶我的烤鴨？”

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搶你的東西？你算個什......”

話沒說完，我站了起來。

凳子被我帶翻，“哐當”一聲。

所有笑聲都停了。

我捏了捏拳頭。

“不服，”我指著她，又指了指那隻烤鴨。

“我們打一架。”

“誰贏了，誰請我吃烤鴨！”

整個大堂死靜。

劉清月漂亮的臉，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

她爹，那個姓劉的老頭。

“胡鬧。”

一道清冷的聲音壓下所有躁動。

是謝羽擎。

他從主位上站起，走到我身邊，身上還帶著傷藥味。

他看都沒看劉家父女，隻低頭看著我。

他歎了口氣，當著所有人的麵，高聲宣布：

“鐘犁於亂軍中取上將首級，護我軍周全，功在社稷。”

他的聲音在大堂裏回響，一字一句，砸在劉家人的心上。

“即日起，加封鐘犁為冠軍侯，食邑千戶，賞黃金百兩。”

他頓了頓，看向劉清月，聲音冷了下來。

“冠軍侯乃國之幹城，非倡優伶人，休得無禮！”

食邑？千戶？

我聽不懂。

我扯了扯旁邊老張的袖子：“老張，食邑是啥？能吃嗎？”

老張憋著笑，湊過來小聲說：

“食邑，就是說，以後有一千戶人家種的糧食都歸您，吃不完！”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懂了。

我有很多很多吃的了！

前一刻的憋悶和火氣消失了。

我咧開嘴，眼睛眯成一條縫。

劉清月準備的羞辱，我沒聽懂。

但謝羽擎給的賞賜，我聽懂了。

我大聲宣布：

“為了慶祝！我要擺百雞宴！”

燒雞、烤雞、叫花雞......我要吃一百隻！

劉清月那張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她自己，倒成了全場的笑話。

我十四歲那年，他們不叫我將軍，也不叫冠軍侯了。

他們叫我瘋子，把我關在一座高牆院裏。

牆很高，飯菜寡淡。

一碗飯，一碟青菜，肉星子都難見。

我蹲在牆角，天天想我的百雞宴。

他們說，謝羽擎當了皇帝。

我不管他當了什麼。

我隻記得，他欠我一頓百雞宴，還沒還。

後來，院外的仆婦總在嚼舌根。

說皇帝要娶太師的孫女當皇後。

什麼才女，什麼端莊賢淑，我聽不懂。

我隻聽懂一句。

謝羽擎要找別人一起吃飯。

他不要我了。

那天，我踹開了院門。

守衛見了我就腿軟，沒人敢攔。

皇宮太大，我跟著味兒走。

最香的地方，隻有禦膳房。

禦膳房裏熱氣騰騰，掛著一排烤鴨，油亮亮的。

蒸籠裏是肉包子，香得我走不動道。

我抓了個點心塞嘴裏。

真好吃。

我決定，不走了。

我正抱著一盆桂花糖藕啃，一個白麵太監帶人衝進來。

他看見我，噗通就想跪。

“找......找到了！鐘姑娘！”

他抖著手展開一卷黃綾，尖著嗓子念。

“朕的皇後，第一，要能打。”

我沒理，又塞了塊糖藕。

太監嗓子一劈，抖得更厲害了：“第二，飯量得大，能陪朕吃飽。”

禦膳房裏，死一樣地安靜。

所有人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我舔幹淨手指上的糖，終於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