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意裴彥逾越性命。

他被仇家陷害拋屍荒島，我獨身潛入雨林七天七夜找到了瀕死的他，將他從死神手裏帶走。

他不願當發家後忘恩負義的小人，我便替他清除掉所有對他有異心的手下，即使背負罵名也在所不惜。

同樣的，我也不允許任何女人接近他。

一開始，裴彥很滿意我對他的占有欲，覺得這是我愛他的證明。

可後來，他倦了，開始百般挑刺，甚至瞞著我偷偷養金絲雀。

被我鬧上門的當天，他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給了我一巴掌，煩躁又不耐。

「季冬雪，你鬧夠了沒？」

「老子要的不是打手或者保鏢，老子要的是個女人！」

「你看你渾身上下跟個母老虎一樣，哪裏有點女人味？識相點做好你的賢內助，別給臉不要臉！」

我笑了，幹脆和係統做了交換，我離開這個世界，讓「季冬雪」成為裴彥心中的完美妻子。

可後來，明明「季冬雪」已經讓裴彥挑不出任何錯，他還是哭著跪在地上，求原本的我回來。

1.

一腳踹開包廂的門時，我冷眼看向懷裏抱著美人的裴彥，眸中的寒意仿佛能殺人。

見我撞破他偷吃，裴彥懶洋洋拍了拍美人的臀部，頗為挑釁看了我一眼。

「小雪，別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凶巴巴的，都不好看了。」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蔓蔓，今年剛上大二，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你得包容點兒，別嚇壞小女孩了。」

叫做蔓蔓的女孩子穿著修身的白色吊帶裙，妝容清淡，怯生生伏在裴彥身上的時候宛如柔弱的百合，的確是他喜歡的那款。

「姐，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裴哥是......」

她話音未落，我立刻衝過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氣得想直接把她從裴彥身上扒下來。

可裴彥忽然把她護在懷裏，我手撲了個空，差點踉蹌摔倒的一瞬間，裴彥的手又朝我伸過來。

我下意識想抓住他，可他躲開我求助的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轟然倒地的瞬間，我的臉頰一片紅腫，可咬牙含淚看向裴彥的時候，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憐惜，隻有無盡的厭煩和不耐。

一瞬間，剛才還想來拉架的手下全都愣住了。

而他慢條斯理點了根煙，把煙灰抖在我的頭上，看我的眼神宛如在看一隻肮臟的落水狗。

「季冬雪，你鬧夠了沒？」

他掃了眼我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摟著蔓蔓白嫩的胳膊，又露出那副嫌棄的表情。

「你看看你自己吧，渾身都是腱子肉，摸起來都是硬的，你知道有多硌手嗎？」

「老子要的不是打手或者保鏢，老子要的是個女人！」

「你看你渾身上下跟個母老虎一樣，哪裏有點女人味？識相點做好你的賢內助，別給臉不要臉！」

說完，他啐了一口在我臉上，摟著蔓蔓起身就走。

而包廂裏的其他兄弟互相對視，紛紛跟在裴彥身後離開，隻有最角落的阿傑留了下來，給我擦幹淨臉，把我扶起來。

他為難看了我一眼，道：「雪姐，裴哥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非要來鬧呢？」

「等裴哥回家你跟他道個歉，把這件事翻篇的了，一個空有皮囊的金絲雀，地位還能越過你嗎？」

我揉了揉腫痛的臉，無神看著青紫一片的腳踝處，腦子裏又響起了那個無比熟悉的機械音。

「宿主攻略值已達100%，滿足脫離世界條件，請問宿主是否需要結束任務，離開世界？」

「鑒於宿主之前的選擇都是「否」，此次詢問為最後一次，請宿主謹慎回答。」

毫不猶豫，我盯著淤青的腳踝，輕輕道：「是。」

旁邊的阿傑沒聽清楚，下意識問：「雪姐，你說什麼？」

而我盯著他的眼睛，忽然笑了，在心裏說。

「還能是什麼。」

「無非就是，老娘不要裴彥了唄。」

2.

裴彥的世界於我而言，本來隻是一本小說。

他也不是男主，而是慘到極致的男配。

明明出身優渥，卻被小三上位的繼母和私生子弟弟害到隻能懷揣一百美元遠赴國外，好不容易靠自己東山再起，又被追殺到差點沒命。

就算後期他重新奪回了裴家的公司，依舊有一幫老下屬不服他的管理，時時刻刻給他使絆子，甚至聯合他落魄的繼母想繼續整死他。

他費盡千辛萬苦，最後以失去兩條腿，沉睡三年的代價複仇成功，而女主也在他昏迷期間愛上男主，背叛了他們之間的盟誓。

可裴彥性子太好，縱使醒來後知道女主的變心也沒有多加責怪，反而強忍心痛祝福他們。

故事的最後，男主性命垂危，需要腎臟移植。

裴彥為了成全女主，秘密簽署了捐贈協議，把自己唯一的腎給了男主。

他悲慘的一生，盡數奉獻給了男女主的愛情，可在他死後，他們甚至沒有再提起過一次他的名字。

所以我帶著係統的任務穿成裴彥的同學後，第一件事，就是不顧眾人阻攔，去裴彥被「拋屍」的荒島找他。

足足七天七夜，我不吃不喝，總算找到了隻剩一口氣的裴彥。

憑著驚人的毅力，我把他背回船上，瞞過所有人，救了他的命。

醒來見到我時，裴彥有些許意外。

我知道，原主喜歡裴彥，裴彥也心知肚明。

可他的那些所謂追求者，沒有一個人能做到我這樣，渾身是傷，也要把他的命從閻王手裏搶回來。

睜開眼，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救我，裴家現在不是我當家，你救我，就是得罪了裴家的話事人。」

「她連我都敢殺，你就不怕給你自己也惹來殺身之禍嗎？」

那時的我渾身是血，甚至來不及處理身上的傷，可聽到他的話，還是下意識抬頭朝他笑。

「沒有為什麼。」

「如果你一定要問，那我想，我到來的意義，就是為了你。」

那時的裴彥狼狽不堪，沒有如今裴總的意氣風發。

可他眼眸裏的觸動和柔軟，也是如今的裴總沒有的。

3.

從那以後，我以助理的名義留在了裴彥身邊。

得益於在現實生活裏練過武術，加上原主從小就喜歡街頭鬥毆，活脫脫一個假小子，裴彥每每遇到危險，我都能在第一時間化解。

縱使偶爾也會受傷，可看到裴彥完好無損，以及眼中對我的心疼，我便覺得一切都值得。

按照劇情，我順利幫助裴彥回國搶回裴家的公司。

在裴彥要掌權卻被那幾個老不死下屬刁難時，也是我出麵擺平了一切，清除掉那些對他有異心的人。

血雨腥風的商戰裏，裴彥的名聲沒有絲毫受損，大家隻知道，他養了條會咬人的瘋狗。

我想這樣也好，罵名我來扛，待我走後，他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所以在他遇到女主的時候，我雖心痛，卻還是替他悄悄弄走了男主，想替他掃除障礙。

可就在他們二人獨處，我接受係統的建議，準備完成任務回到現實時，裴彥卻突然衝出房間，將我死死抵在角落，一臉怒不可遏的模樣。

「季冬雪，你費盡心思替我鏟除異己，替我奪回一切，最終目的就是把我推到另一個女人身邊嗎？」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看到他氣到赤紅的眼，頭一次，我有了不切實際的妄念。

可我依舊不鬆口，淡然道：「裴總，別開玩笑了。」

「我隻是你的下屬，甚至有時候性別都會被認錯。」

「難道裴總想被別人懷疑性取向嗎？」

我這話說的沒錯，多年來為了方便，我一直留著寸頭，赤裸的胳膊全是腱子肉，皮膚黝黑，活脫脫一個雇傭兵。

哪裏有半點女孩子的柔美。

所以我拚命藏起對裴彥的心思，也努力告訴自己，他不會喜歡我這種，他喜歡的，隻是女主那樣柔弱嬌俏，需要人保護的漂亮小白花。

可裴彥忽然垂下頭，死死咬上我的嘴唇，用力到我幾乎要滲血。

一吻完畢，裴彥溫柔垂眸，摸了摸我的短發。

「我喜歡的是你季冬雪這個人，跟你的外表有什麼關係？」

「不要再說這種傻話，也不要再做傻事，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我強忍住流淚的衝動，在即將傳送回現世的最後一刻點了取消，然後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懷抱裏。

那時的我以為，我對裴彥的攻略度已經達到了100%，所有障礙都已經掃除，接下來等待我們的，應該是幸福快樂的生活了吧。

可正如所有童話故事隻會寫到王子和公主結婚時一樣。

我和裴彥最幸福的時刻，也僅存於此。

4.

在包廂躺了半個小時後，我慢悠悠走出會所，忽然覺得一陣悲涼。

因為我現在能去的地方，隻有和裴彥一起生活的小屋。

我以為他剛和我鬧掰，大抵不會回家。

可當打開門後，看到沙發上隨意扔上去的女士內衣的一瞬間，我的心仿佛被剜掉一大塊。

裴彥有女人，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他從前至少會演一演，藏一藏，不會這樣明目張膽把人帶到我麵前挑釁。

大抵是我今天的舉措徹底激怒了他，可到底誰錯誰對，我已經沒了爭辯的力氣。

浴室裏的水聲戛然而止，我冷冷坐在沙發上，盯著裹著浴巾走出來的蔓蔓，麵無表情。

「姐姐，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她看上去有些尷尬，還有些膽怯，可我這些年見過多少人，自然不會放過她眼底的一絲得意。

見我不語，她故意捂著幾近赤裸的胸口，怯聲道：「抱歉啊姐姐，是我突然不舒服，裴哥說這裏近，才帶我來的。」

「如果你不高興的話，我可以現在就走，你千萬不要責怪裴哥。」

「不過說真的，姐姐，你如果不喜歡我，私下怎麼來都行，今天裴哥和兄弟們是有事情要商議的，你去鬧了這麼一出，對裴哥的影響很不好，以後還是注意點吧。」

我輕聲一笑，站起身，幹脆利落給了她一個巴掌，打得她頓時尖叫。

「教育我，你也配？我從荒島裏把裴彥背出來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奶呐！」

「還有，你要是不清楚，我可以再提醒你一句，裴家的公司是我幫裴彥奪回來的，這麼多年也是我陪著他在經營，說起來，我還有20%的股權。」

「一個會所裏賣的，無非是出賣色相攀高枝的貨色也敢來教育我，誰給你的臉？」

我居高臨下看著女人一臉憤恨的模樣，心中隻覺得無比暢快。

可下一巴掌還沒落在她臉上，我的手忽然被裴彥一把攥住。

他也隻裹著條浴巾，裸露的肌膚上全是曖昧的紅痕，後背還有幾處女人的爪印。

沙發上淩亂一片，不難看出他們在這裏經曆過怎樣激烈的交纏。

可我已經痛到麻木，甚至在他一把推開我，將蔓蔓護在懷裏時也無動於衷。

「季冬雪，給你臉了是吧？」

「今天已經是你第二次欺負蔓蔓了，還是當著我的麵，怎麼，你覺得你這麼多年跟著我有功，我不敢對你怎麼樣嗎？」

「我數三個數，你立刻給蔓蔓道歉，要不然.....」

「不然怎樣？」

我自嘲般笑了笑，盯著裴彥逐漸凶狠的眼神，忽然覺得非常無趣。

從前我沒有穿過來的時候，女主對他愛答不理，他卻情深如許。

可我到來以後，自認滿心滿眼隻有他一個人，將畢生心血都付出在他身上。

可換來的，隻有剛開始在一起時短暫的甜蜜。

之後，便是無窮盡的爭執與不愉，直至如今，徹底脫軌。

我不明白是哪裏出了錯，直到僵持的氣氛突然被蔓蔓的一聲叫痛打破，裴彥便立刻抱著她出門，連看都懶得多看我一眼。

可我卻看清楚了，他眼眸間的溫柔與心疼，曾經也是對我有過的。

隻是時移勢易，他的溫柔沒有變。

隻是不再給我了而已。

5.

因為這次衝突，我和裴彥足足冷戰了半個月。

他沒有再回過一次家，甚至來公司的次數都很少。

因為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伴蔓蔓了。

那個女孩子正值最美好的年華，卻沒有要裴彥陪她到處去玩，而是強拉著已過三十的裴彥去學校上課。

明明是無聊至極的事情，可裴彥卻樂此不疲。

我知道，他一直遺憾當初因為繼母和弟弟的迫害沒能好好享受大學生活，蔓蔓這招雖然幼稚，卻正好戳中了他的心思。

於是他們宛如再普通不過的學生情侶一般享受日常，裴彥的朋友圈也從半年都不發一條，變成了隔三差五更新。

我偶爾刷到，看到照片裏裴彥和蔓蔓相視而笑的溫馨畫麵，隻覺得無比諷刺。

從前我也想和他拍這樣的照片，可裴彥總會用各種理由搪塞我，用得最多的，就是說他不喜歡拍照。

可其實，哪裏有什麼不喜歡做的事呢？

無非是，想不想和那個人做這件事而已。

我以為冷戰會持續到我離開這個世界，可在徹底脫離的前一天，裴彥忽然找到我。

6.

原來是國外的一家分公司出了點狀況，總經理手腳不幹淨，貪汙了一筆巨款，更重要的是，背後似乎還有裴彥繼母的手筆。

處理這種事，我最擅長，所以他才紆尊降貴。

我冷冷拒絕，裴彥卻沒有發脾氣，反而歎了口氣，一幅無可奈何的模樣。

「小雪，你還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

「不過是一個養在外麵的小雀兒，你要是不喜歡，以後我不跟她來往就行了。」

「男人在外麵逢場作戲，難免的事情，誰會真的當真啊。」

「其他人的女友都不介意，隻有你鬧了那麼大一出，讓我丟盡了麵子，難道還不準我冷你一段時間嗎？」

我懶得跟他廢話，起身就要走，可裴彥忽然從背後一把抱住我。

「你還記不記得，米蘭是我們初遇的地方。」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這女孩子怎麼會這麼酷，要是能認識她就好了。」

「後來我被那女人陷害，扔在島上，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你在森林裏出現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我以為自己遇到了天使！」

「小雪，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回到過去，好嗎？」

我無力掙紮，眼神卻忽然瞥見裴彥的手機殼，從原來的透明殼換成了可愛的卡通圖案。

他看似真心來找我和好，卻從始至終都沒斷了和蔓蔓的聯係。

「好，我跟你一起去。」

我認命般不再掙紮，嘴角勾起一抹痛徹心扉的笑。

米蘭是一切的起點，那也就讓我們的回憶，都終結在那裏吧。

7.

落地米蘭後，我和裴彥迅速趕往分公司，查清楚了所有的負債。

果然，那個總經理除了挪用公款，還涉嫌猥褻下屬，甚至在辦公室裏侵犯過實習生。

他仗著自己是裴彥親自派來的，又和裴家有些親戚關係，覺得在米蘭天高皇帝遠，便胡作非為。

可裴彥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被蒙蔽的性子，更不會為了一點虛無縹緲的親戚情誼而損害公司利益。

隻不過他不喜歡親自處理這種事，所以從頭至尾，依舊是我在操持。

而我下手自然比裴彥重的多，用那人的家屬威脅他露臉後，幹脆把他違法犯罪的所有證據一一呈交當地警方，沒給他留一絲退路。

處理完這件事後，我本想立刻回去，裴彥卻一反常態，拉著我在米蘭多留幾天。

他帶我去我們曾經逛過的大街小巷，去吃我最喜歡的那家餐廳，還偷偷給我買了我曾經想買，卻沒有買到的一款限量版手表。

一起用餐的時候，恍惚間，看到他溫柔的臉，我有種又回到過去的感覺。

仿佛一切都沒變過，我們依舊隻有彼此，生活腥風血雨，卻又溫馨甜蜜。

可惜，忽然的無力感還是打破了我的幻想。

倒在桌子上的一瞬間，我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盯著眼前的男人，心裏的念頭卻無比清晰。

我被裴彥出賣了。